和賀予從未擁有過任何東西的人生而言,他有的已經夠多了。
這點痛苦在他看來,已不不足為提了。
可謝雪顫了聲,完全地不敢置信,她看著她的哥哥,仿佛以為他瘋了“又算得了什么怎么會又算得了什么哥這些年,你有多疼呢”
這些年,他有多疼呢
拼湊著支離破碎的身體回來。
獨自承受著父母被謀殺的痛苦,卻遮擋住妹妹的眼睛,不讓她知道這些罪惡,正是因為他的保護,她無憂無慮健康快樂地長大了,而他則承受了所有的黑暗。
一路走來,好疼。
妻子離開他。
老師走遠了。
病痛忍了二十多年,不能與人說。
謝雪是直到昨天,才在美育看到了謝清呈的治療室,那還是老院長在她與衛冬恒知道了很多事情之后,終于經不住她的懇求,趁著謝清呈還昏迷,帶她去看的。
那間冰冷的治療室冷鐵,寒水,拘束帶,金屬床,唯一能和外界溝通的就是那個緊急呼叫鈴。
院長雖然講了rn13,卻沒有和她說初皇的秘密,只含糊描述了一下謝清呈的精神埃博拉病癥,以及治療時的苦。
但這些已經夠了。謝雪最終在那治療室里失聲痛哭,跪坐在地上,嚎啕落淚。
有多疼他有多疼啊
“其實你哥哥是在離婚之后,就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院長說著,將初皇的概念模糊過去,只對謝雪說,謝清呈希望找到一種能夠活化思維,并拖延器官衰竭的治療方式。
“謝清呈這樣做,一方面是他想為秦容悲研制藥物,另一方面是只有這樣做,他才有精力,可以反復斟酌,恢復秦慈巖生前遺留下的筆記殘卷。那些東西是非常珍貴的醫療資料,他知道那可以救很多人的命,可是他沒有保管好,被人損毀了他老師最后的東西,他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說他一直都活在愧疚里。”
謝雪最后在衛冬恒的攙扶擁抱下才勉強站了起來。
盡管已經那么悲痛了,她還是朝院長鞠了躬,然后說“對不起,院長我知道我哥的收入支撐不了這樣高昂的治療費,這些年你替他做了這么多事,這些錢我們現在都可以給了,我一定”
她話還未說完,院長就連忙擺了擺手“這家醫院的創辦人是我和老秦,老秦去世那陣子,醫院亂作一團,遇到了經營困難,一度周轉不過來,是你哥哥找到了我,把他那些年下來的幾十萬積蓄捐贈給了醫院。我怎么還好意思要你們的錢我這臉往哪兒擱”
謝雪大吃一驚。
“他他那那當時”她的臉色愈來愈白,忽然意識到為什么謝清呈與李若秋離婚時,謝清呈把能給李若秋的一切都給了,并且從來也沒有說過李若秋任何不好,更不讓謝雪在外說她出軌的事。
他拿錢捐給老秦的醫院時,都還沒有和李若秋離婚。而以他的性格,他是絕不可能隱瞞妻子擅自拿錢的。
謝雪脫口而出“他當時是一個人來的嗎”
“不是啊。”院長道,“他是和他當時的太太李女士一起來的。兩人都在捐贈書上簽了字”
謝雪怔住了,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那么多年了她一直以為她哥是怕丟面子,所以不肯說妻子出軌,離婚也沒有認妻子為過錯方。卻原來是因為謝清呈一直忘不掉李若秋當時支持他做的這件事。
“他應該是沒有和她說太多,李太只知道他心里愧疚,因為易北海母親是通過謝清呈才把病案遞到老秦手里的。她在他出去抽煙的時候還問了我,問我她丈夫和老秦交情深嗎我說不深。”院長道,“我有問她后不后悔,如果她不愿意,完全也可以不必捐這筆錢,她又發了很久的呆,最后說那就捐吧,這是做一件好事,她畢竟和他夫妻那么些年了”
謝雪越聽越情緒崩潰。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當年的事會是這樣
李若秋那時候已經不愛謝清呈了,但謝清呈還不知道,他在感情方面很遲鈍而李若秋呢,謝雪一直以為李若秋貪婪到了極點,出軌離婚,還要帶走他們家最后的一些余錢但她根本不知道李若秋其實心底也沒那么壞,她沒有設任何阻礙地替謝清呈完成了他當時最想完成的事情。
那么多年的積蓄,她都答應他捐出去了。
她不愛他了,她怨他太木,毫無情調,她甚至出了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