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一句,小鬼,你那時候你一次一次地懇求我卻得不到回應的時候到底有多難過。
問一句你為什么還要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再隨著我往前去,到頭破血流,到油盡燈枯。
問一句,賀予賀予你為什么,那么執著地不肯停下腳步
為什么
要為我這樣的人,做到這個地步
可少年已經不在了,那一腔澎拜的熱血永遠也回不來。
唯有這一座無名之碑,與他在逐漸沉下的夕陽里長伴著,以緘默與死亡相對。
對,碑是無名的,除了那一首詩,謝清呈什么也沒有留下。
正如他們之間的關系,生死糾纏,卻始終無名無份。
謝清呈最后遺落的,只有指尖一點斑駁的血跡,但他在離去前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便連這一點紅也消失不見。
墓碑很干凈。
就像少年笑起來的時候,那一雙溫柔漂亮的眼睛。
那一雙眼睛好像在說,謝清呈,謝醫生謝哥,你抱一抱我,好嗎
我很年輕,但我真的很愛你,請你相信我。
我沒有騙你
謝清呈跪在墓前,斜陽終于完全從地平線沉下去了,他在最后的血色里佝僂了身子,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天際有昏鴉嘲哳似嗚咽,最后一絲光明也在這啼血似的悲聲中顫然滑落云層,如淚潸然,頃刻墜落,消失不見
第二天,謝清呈要走了。
機場送行,來了很多人,陳慢,黎姨,院長,衛家一行人甚至連李若秋也來了,她已經和后來的那個丈夫離婚了,如今獨自一人開了家非常浪漫的小酒館,她在酒館電視中看到了新聞,謝清呈他們的事情她就像一般的群眾一樣,知道的不算太多,可結合種種往事,她也猜到了些許。
李若秋是最后一個與謝清呈道別的。
她沒有說什么話,只看著他的臉,怔怔地流下一行淚。只是這么短暫的一年,謝清呈失去了左眼的光明,失去了健康的手臂,失去了身上的銳氣,失去了一個無可替代的人
可他還是得活下去。
她看著他,幾乎認不出他來,他還是那個謝清呈,卻已經殘損的不成樣子。
她哽咽道“謝哥,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他看著她,說“你也是。希望你也一切都好。”
李若秋“過去我做的事都太幼稚了,希望你能原諒我。”
“你只是想要正常的感情而已,可我沒有給你。”謝清呈說,“是我做的不好。也希望你能原諒我。”
李若秋擦著眼淚望著他,她覺得他說著這些的神情令她很難過,其實他的生命已近燈枯了,去美國治療的效果也未知,或許并非就能達到理想的結果,他是抱著以后或許不會再見的想法,與她說的最后一番話。
謝清呈與他們道了別,進了關,他出國,收拾的行李卻比一次最簡單的出行還要少,只有一個箱子,里面放著一些衣服,一些沒有整理完的筆記
而那一只賀予曾經送他的小火龍,他重新粘好了,放在自己的風衣衣兜里。
在飛機沖上云霄的那一刻,他閉上了眼睛,抬手輕觸在了心口的位置,觸上了那只了無生氣的小龍兒。
他睜開眼睛,望向窗外,云流在機艙外奔流而過,一如江河入海他過去的一切,他所有的執念
終這樣,都隨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