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來。
我什么
似乎再也沒有資格說下去。
謝清呈閉上眼睛。過了好久,他把那無法說出口的字句咽下去,那些無形的字句仿佛割破了咽喉,他咳嗽著,肺腑間隱隱的都是血腥味。
“我不會活太久了。”他輕聲道,“最后幾年,整理了老師的書,我也就該來見你了。”
“不知道那個時候,你還愿不愿意看到我。”
謝清呈的手指輕撫著石碑,就像曾經撫摸過賀予的額頭。
“對不起讓你喜歡上我這樣一個人”
“到了最后,我也什么都沒能給你”
“我令你很傷心吧”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握上了刀具,他看著那石碑空蕩,他要鑿刻上賀予的名字了可是在落刀的一瞬間,竟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賀予小時候偷偷背著他去紋身,然后又被發現時的樣子。
那時候賀予嚷嚷著說“我才沒有學你呢我一點也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崇拜你”
他其實從來也不值得賀予去崇拜。
賀予做的比他更好。
他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好得多。
謝清呈閉上眼睛,蒼白秀長的手指撫上石碑,鑿下了第一道筆畫
夕陽西沉,遠鐘響起的時候,他跪在滿地塵灰里,他的手臂本就受過傷半殘了,只有一只可以使上全部力氣,刻字的時候很艱難,手指上斑斕見血。
他沒有在意,只看著那一行行新刻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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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繞著濟慈墓志銘的手,為賀予刻下生前無法留在手腕上的雪萊遺詞,仿佛了卻了一個從少年時就種下的孽緣與遺憾。
謝清呈垂下眼睫,墨黑的睫毛像是枯謝的蝶翼,在暮色血光中再抬不起。
他抬起手,貼上冰冷的碑。
“小鬼再讓我抱一抱你”
“最后一次了。”
請求你,讓我給你那一個你從前渴望著的擁抱,好嗎賀予我抱一抱你,好嗎
心口貼上的是硬冷的石碑,他徹底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想到的是摩天輪夢境里,那個再也沒有回頭的背影
真冷。
可他卻額頭輕抵,擁了很久很久。
他在想,賀予從前抱著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就像擁著一塊永遠不會回應的冰或石,吻著霜和雪。
那么冷,現在終于也輪到他體會了。他只是抱著這么有限的時間,就覺得四肢麻木,胸口冰涼。
賀予是怎么堅持了那么長,在始終得不到回應的等待里執著著,一日復一日,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天呢
謝清呈很想問一問那個少年為什么。
他很想追上摩天輪前賀予的腳步,追上去,不讓他消失。追上去
問一句究竟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