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的加快了穿衣的動作。
“還不止這些呢,”王媽媽動作麻利的幫她系好腰帶“待會兒到了御前,您千萬小心著,若是陛下問罪,只管先認下,千萬別跟陛下頂著來,最不濟,您還有太后娘娘這個姑母呢”
淑妃聽得毛骨悚然,又不愿相信一向溫柔體貼的表哥會對自己冷臉,強笑著道“媽媽這也太危言聳聽了吧。”
“娘娘噯”王媽媽幫她穿衣時,臉色蒼白,手都是抖的“梁太監說了,陛下下令廢郭容華和林婕妤為庶人前,先下旨廢掉了您和賢妃娘娘的封號,貶為寶林整個后宮,哪有位分這么低的宮嬪啊,這真是半點體面都不給您留了后來還是皇后娘娘勸了幾句,搬出太后娘娘來撫慰陛下,圣意方才有所轉圜”
又補了一句“陛下將時辰定的死死的,誰要是去的晚了,六宮面前與郭氏、林氏同罪,娘娘,您敢賭陛下會為您收回成命嗎”
淑妃聽說皇帝下令賜郭容華與林婕妤五十刑杖之后,便微有唇亡齒寒之感,現下再聽乳母如此言說,但覺脊背生冷,腳下發寒,直到被王媽媽按到梳妝臺前,迅速梳了個最簡單的發髻,心頭那口涼氣才慢慢的溢了出來。
早有宮人取了大氅送來,淑妃趕忙裹上,登上轎輦,雨夜之中動身往椒房殿去。
人在幽閉的空間中時,往往會模糊時間,夜里天氣明明是有些涼的,淑妃頭上卻生了汗,不時的掀開轎簾,催促抬轎的內侍“快些,再快些”
如此幾次之后,撐著傘緊隨其后的王媽媽不禁寬撫她“娘娘安心,咱們收拾的快,誤不了的”
淑妃臉色蒼白,血色淡的幾乎要看不見,她隱約感覺到好像是發生了什么驚天動地的變故,但是自己卻好像被堵住耳朵,蒙住雙眼,對外界的變化一無所知。
她神情茫然的靠在了轎壁上,彷徨不已。
同樣的事情在后宮中不間斷的發生中。
以淑妃的容貌、品階乃至于強硬后臺,都為這次的傳召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其余人聽聞之后的感受可想而知,聞訊之后二話不說,胡亂套上衣服,梳了頭之后就往椒房殿去了。
淑妃自矜身份,乘坐轎輦,品階再低一些的卻沒這個待遇,要么就是乘坐兩人小轎,要么就是腿著去說真的,就現在這個天氣條件,腿著去是最快的交通方式了。
最難的還是一向身嬌體弱的賢妃。
御前內侍前去傳旨的時候,賢妃已經服過藥睡下了,生生被宮婢喚了起來,緊趕慢趕,厚厚的穿上衣服,乘坐轎輦往椒房殿去。
諸后妃中,賢妃向來最得恩寵,連帶著身邊的婢女也有三分傲氣,此時便嘀咕道“娘娘本就體弱,何必去趟這趟渾水差人去向陛下告罪一聲,陛下不會生氣的,您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可不是尋常宮妃”
賢妃入睡之后被人喚起,此時仍覺頭疼,皇帝突如其來的情緒變故也令她猝不及防,幾番不順之下,素日的溫婉嬌柔消失無蹤,那眸光竟有些陰冷。
她以手掩口,咳了一聲后,慢慢道“陛下的旨意你都敢當耳旁風,本宮身邊是容不得你這樣心大的人了。”
那宮婢原本是想在主子面前討個巧的,卻不曾想反倒惹了賢妃厭惡,臉色猛地一白,下意識想要跪下去求情,卻被人堵住嘴帶下去了。
賢妃無心去顧及一個宮人,狐裘裹住身體,覺得周遭那無孔不入的寒氣暫時被削弱,終于深吸口氣,扶著宮人的手登上轎輦“動作快些,不要誤了時辰。”
皇帝天威所在,一聲令下,六宮無敢不從。
近侍們噤若寒蟬的守在大殿兩側,雙眼不受控制的往時計上瞟,這要是有哪位娘娘誤了時辰看陛下今夜情狀,怕是決計不肯輕輕放過了。
最先來的當然是所居宮闕離椒房殿近的那些宮嬪。
先前這一年多的時間里,皇后失寵已經是人盡皆知,連帶著椒房殿附近的宮闕也變得晦氣了,有寵的跟皇帝撒嬌,搬去了別的地方居住,寵愛薄些的給協理后宮的淑妃和賢妃當當舔狗,也搬走了,只剩下那些既無恩寵,也無家世的宮嬪仍舊住在這里。
大半夜的她們都睡下了,聽聞皇帝傳召,都忙不迭起身梳洗,撐著傘急匆匆趕到椒房殿,便見殿中燈火通明,暖意融融,天子近侍于兩側垂手而立,威儀赫赫。
皇帝臉上仿佛氤氳著一團烏云,神情森冷,眉頭緊皺,不豫之色溢于言表。
皇后跪坐在皇帝身邊,薄紗遮面,微微垂著頭,一言不發。
最先趕到這兒的宮嬪們面面相覷,宛如一群受到驚嚇的麻雀,驚懼之下,竟無人敢上前。
皇帝漠然瞥了一眼,果然都是不得寵的,看著全都很眼生。
他輕咳一聲,低聲對遭受刺激之后變得彪呼呼的皇后道“陛下,有幾位妹妹過來了。”
皇后回過神來,目光往下邊兒一瞟,臉色微微和煦了幾分“哦,是你們吶,皇后同朕提過,倒都是安分的,外邊冷,進來坐吧。”
又吩咐侍從“一人賞一碗姜湯,去去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