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出了容燁小院后,白茵看著老夫,而后深深嘆息說“不知他心中多少思緒,你說話果決不留情面,或許他才能好過一些。”
之后夫妻二人果然對容燁冷淡疏于客氣。
容燁見了,更是沉默了些。黎周周上門來找,兩人一同說話,說的是家中日常,雞毛蒜皮,或是做生意經,容燁聽了會,說起了別的。
“孫大家同白先生是好人,他們如此這般,是想我好過。”
黎周周見小容終于說出來了,心里替小容高興,說“那你就該好好過日子,過去的別想了,日子不能天天是陰天,總要見見陽光,高興樂呵的。”
容燁嗯了聲。
他去官學、學校教學生撫琴,讓小鐘去學校學習,去同黎府人一道參加各項外出活動,去看煙花,吃年夜飯,可這些與它而言,像是浮在表面上的浮毛一般。
容燁知道,他的骨血中深深壓著的東西,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像周周期盼的那般,痛快樂呵享受日子的快樂。
他無法平靜的過日子。
人生或許就是忙忙之中自有定數,翌年,天順三年春,顧大人義子孟見云從播林回來,同時帶回來一重傷的傷者。
此人就是歷無病。
容燁也是后來幾天才知道的,周周說“這人比你那時候傷的還重,聽小田說危險,也沒什么求生欲,怕是活不下來了。”
“也是可憐。”黎周周聽相公說起來過,嘆了聲,說“打仗百姓受苦可憐,南夷來犯咱們大歷,戎州那邊百姓死傷,可跟著歷將軍沒關的,也不是他挑起的戰事。”
“被俘虜到了南夷,光是看傷就知道受盡了折磨,外頭還不知道歷將軍被小孟所救,如今在我們府上,前日京里圣上來了旨意,說城池不換,歷將軍死也是為國盡忠”
黎周周說到這里難免有些唏噓,面上說為國盡忠死得其所,可據說南夷交換的條件不是城池,先是黃金白銀贖人,即便是這般,圣上也不愿意出錢。
“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真是里外不是了,若是能救下就救吧,你要去看看他嗎我想著你應該是認識他的。”
容燁被字字句句戳到了心上,床上躺著快死的歷無病,何嘗不是說他呢。
里外不是人,處境艱難,誰都不愿意認。
我既不是男子,又不是哥兒。
你既不是大歷人,也不是南夷人。
“歷無病歷無病,你是何人啊”容燁站在歷無病床邊喃喃自語,像是問歷無病又像是說他,“哈哈真是可笑,你是天潢貴胄,我是名門之后,可我們都是一樣的,為世道所不容。”
容燁此時并不在歷無病的死活,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此時的生死又有什么在意的
“一顆痣,他們定了我的所有,你身上流著南夷的血,定了你的所有。”
“真是好笑啊。”
“恨嗎,豈能不恨,我恨不得容家人所求不得滿盤皆輸,恨不得容家所有人唾手可得的富貴榮華皆成云煙,恨不得宮里那些賤人都死在我的腳下”
那個敢對他生出邪念的天順帝。
“我壓著我的恨,好好過日子,像個正常人,可我知道我不是,我早不是善良正直之輩”
但他在黎府,有周周關心,并不想因為自己私欲要報仇,將顧大人卷入陰謀政權之中。做人的良心,那一些的善,怕是只有因為黎家了。
容燁以為歷無病死定了,說了諸多,發泄了埋藏的恨意,結果沒成想,歷無病醒來了。
“別走。”歷無病虛弱卻奮力的抬著手。
容燁沉默卻冷淡的看著床上的人,不過最終還是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