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理局的員工手冊上,明確記錄了三種登出世界的方式。
第一種是通過系統傳送,世界內系統向總局外打報告,開啟連通渠道進行意識傳送,將員工主動登出世界。
第二種是世界內失去生命體征,員工所屬軀殼不再有容納世界外意識的能力,將員工排異推出世界。
最后一種是總局外手動操作,員工所屬組別技術人員察覺到員工意識不穩,主動啟動登出程序,將員工強行拉出世界。
三種方法,基本上涵蓋了主動登出、被動登出和無行為能力者救援式登出三種情況,保證了不論是系統失能,員工失能,亦或者是遭遇意外來不及反應,都能找到合適的方式離開世界,極大程度保護了員工執行任務過程中的人身安全。
但是手冊里沒有說過,在任務世界熔斷,系統失去聯系,自殺無法成功的情況下,要怎么離開這里。
天色漸暗,橙黃色的夕陽和晚霞擦著醫務室外樹林的枝葉而過,松代一樹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正計時又加了一天。
這是系統失去聯系的第三十天,也是五條悟向他攤牌自己大批毀壞系統,造成了眾多管理局員工意外死亡的第二十五天。
他無法采取積極手段離開。
松代一樹把手扶在前面的座椅背部,然后用額頭抵住手背,輕輕嘆了一口氣。
“馬上就到了,”前面開車的伊地知以為松代一樹是在心煩堵車,出聲解釋道,“這幾天周圍據說有一個什么展會,前面封路所有車都得繞行,最多還有十幾分鐘就能到咖啡店。”
“好,”松代一樹強撐著滿心疲憊抬了抬頭,“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伊地知擺擺手,趁著車流又堵成了一團回頭看了看松代一樹的臉色,遞過去一個墨鏡,“對了,五條老師說如果你最近要出去的話最好還是戴個墨鏡”
松代一樹聽見五條悟的名字,內心的心力交瘁沒忍住更濃了點,甚至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了后背,一副不想聽見和他有關事情的樣子。
以免發生上次那種事情。
伊地知極其有眼色的把后半段話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松代一樹最近跟五條悟怎么回事,但大概按照他的經驗來說,一段關系出現問題肯定是五條老師那邊惹的禍。而對于五條悟惹出來的問題,他在這么多年的工作生涯中總結出來的解決方式就是不要去嘗試著解決。
他看著松代一樹戴上墨鏡,立馬眼觀鼻鼻觀心的就坐了回去。
松代一樹見他收回視線,緊繃的后背微微松懈了些,借著墨鏡的遮擋,極其疲倦的閉了閉眼睛。
跟伊地知猜的方向完全相反,在這些天內,五條悟并沒有故意惹他生氣。
與其說不惹他生氣,倒不如說五條悟在跟他攤牌后的這二十幾天內有求必應。
在確定了松代一樹失去系統再也不能離開這個世界之后,五條悟像是終于拼上了解決自己患得患失的最后那塊拼圖一樣,他的偏執,他的固執,他粘稠而又揮之不去的敏感與無度的索求就這么徹底的爆發了出來。
上上下下,巨繭一樣把松代一樹包裹其中。
不給他留一點呼吸的空間。
五條悟像是噴發的火山,把所有擠壓已久的愛恨糾葛偏執瘋狂噴涌而出,一股腦的堆擠到他面前,像個將所有愛恨和一腔情衷空付薄幸情人的偏執狂。
但他遠不是無能為力,從系統徹底消失開始,命運的選擇權徹底被五條悟握在了手里。
松代一樹身心俱疲,幾乎要溺死在這片所有情緒都過分極端的海里。
他呼吸都成問題,做不出回應,也沒有多余的情緒去做回應。
如果把他們這些天的相處日常給別人看,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五條悟才是被松代一樹冷暴力的那個。
松代一樹試過冷靜理智,試過歇斯底里,試過視而不見,到最后,他跟五條悟說“趁著我還沒說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話,讓我走。”
五條悟沒放他離開。
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時候,五條悟以將近強迫的姿勢不管不顧地吻了他。
大概是偶像劇看多了,居然打算用一個吻來堵住他的嘴。
都這種時候了,松代一樹心里居然莫名其妙閃過這樣一句吐槽。
隨即,他在五條悟的眼里看到了一種極深的惶恐和不安。
它們不是應該出現在五條悟的眼里的情緒,但在這一刻,它就是這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