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笑道“竺將軍不虛此行啊,桓伊將軍也很配合地給了石頭,這下我軍有了足夠的彈藥,一定能砸死那些秦弓箭手。”
劉穆之的臉上表情仍然很嚴肅,他搖了搖頭“只怕情況沒這么樂觀,秦軍剛才都在發石,這會兒突然停下來了,我想不是因為彈藥打光,而是”說到這里,他收住了嘴,孟昶奇道“劉參軍,會是什么”
劉穆之心中暗嘆,這只怕是秦人誘我軍主力過河,再加以聚殲啊,但是現在司馬道子的死命令已經下達,無論是自己還是劉牢之,都是騎虎難下,無法回頭,只有硬沖一途了,也只有指望奇跡出現,劉牢之能硬是殺開一條血路,掩護后面的部隊沖過去,在部下傷亡殆盡之前,能撐到后面的部隊能踏過浮橋,投入戰斗,可即使是這樣的機率,也是極為緲芒的。
劉穆之心中苦悶,臉上卻擺出了一副笑容“沒什么,是我一時胡思亂想,孟參軍,你好好睜大眼睛,看看我們的寄奴哥是如何大發神威的吧。”
第三通鼓開始響起,震得前線的每個將士的耳膜不停地響著,剛才還聽得清清楚楚的劉裕的喊叫聲,這時全然聽不到了,甚至有些人的耳朵開始流血,與之相應的,他們的胸中的熱血也隨著沉重的鼓點,一片沸騰。
劉裕戴上了鐵面具,把手中的百煉宿鐵刀高高舉起,刀頭一次次被他舉向了天空,他的腳開始沉重地踏地,一下一下,都踩著鼓點,這種有節奏的吶喊,配合著晉軍將士們有節奏的以劍擊盾,以槊頓地,匯成一陣陣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在整個十里寬的南岸正面來回鼓蕩,共鳴
劉裕大吼一聲“沖啊”他一轉身,在十幾個親兵護衛的簇擁和保護下,倒拖著長刀,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沖去,隨著他的動作,身后的兩千健兒,也邁著整齊的步伐,頂著盾,扛著槊,一路小跑地,再次踏上了那條通向未知的浮橋,三條晉軍的陣線,如同三條長龍,凌空騰起,帶著巨大的聲浪,卷向了已經尸橫遍野的東岸。
毛當哈哈一笑“來了,來了這回是那劉裕親自帶隊,沖在前面,苻將軍,可別放過了這么好的機會,一定要教他們有來無回啊”
苻融的嘴角邊勾起一陣冷酷而殘忍的笑意“這是自然”他轉頭對著傳令兵下令道“傳我的令,投石車改扔小石塊,先五十部慢發,等晉軍全上了橋以后,二十輪速射,還有,弓箭手現在不許放箭,長槊兵到前排保護,晉軍若是強沖柵欄,給我堅決頂住”
劉牢之的兩條腿,如同風車一般,在這濕滑的浮橋上,如履平地,他沒有穿皮鞘,而是打起了赤腳,這腳下又濕又滑的感覺,一如多年前身在江南時,那日日下河摸魚,上山打獵那樣,劉裕突然找回了兩年前,那個京口江邊一農夫的感覺,再次親冒矢石,置身于這戰場,才讓他重現鐵血男兒,建功沙場的豪氣。
同那熟悉的江南水鄉的感覺一起回來的,是他的這兩條飛毛腿的感覺,從軍的時候,劉裕是出了名的飛毛腿,可日行三百里,自從在北府軍中當上了幢主之后,騎慣了馬,這跑步的功夫倒是生了不少。
一開始那些親兵護衛還能緊緊地跟著他,但跑了十幾步后,曾經的飛一樣的感覺又重新回來,劉裕的耳邊,只聽到不停呼嘯的風聲,即使是空中不停飛來的石塊,不停地落在身邊腳邊的水里,激起道道浪花,打在身上的那種冰冷的死意,也只是一閃而過。
這一刻,他的腿越來越快,幾乎轉成了兩條風火龍,把親兵、部下,秦軍的石塊、弓箭,通通地甩在了身后,如同一陣烈風,就這樣穿行而過。
兩百步的浮橋,也就一眨眼的時間,就讓劉裕沖過了一百七十多步,眼看就要沖到最后的一截浮橋了,而他身后最近的部下,也都給扔在了一百步以外,孫處一邊咬牙瞪眼地跑著,一邊高聲叫道“寄奴哥,當心,當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