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逵搖了搖頭“謝安沒這么傻,朝議一定是會做的,只不過,我現在在想,這個朝廷公文始終沒有下達,是不是因為會稽王和王國寶在從中作梗呢”
刁協的臉色一變,停了下來,對著刁逵訝道“不會吧,要是他們動手對付謝氏一支,那不可能不通知我們吧。”
刁逵冷笑道“二弟,我早就提醒過你,跟王國寶的關系不要走得太近,此人貪得無厭,根本不在乎手下的忠誠,以為有了錢就可以收買一切,沒有什么不可以出賣的。我們刁家能給他做的,除了在地方上斂財以外,盡是那種得罪人的事,上次置我們于這些京口泥腿子的沖突,不就是讓我們當馬前卒嗎”
刁協咬了咬牙“是啊,可是就算他姓王的不可信,地位權勢也比我們高得多,更何況,他現在后面還有會稽王的支持,我們這時候不依靠他,還能依靠誰”
刁逵笑著搖了搖頭“我的好弟弟,你如果能把你玩女人和欺負窮鬼的心思花一半用在這朝堂政事之上,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權力,而爭奪最激烈的,也是這個。上到國家征戰,中到朝堂權謀,下到升斗小民們每天為了生存的爾虞我詐,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那些為了一畝三分地的灌溉而械斗打架的村民,跟謝安王國寶這些大貴族的爭斗,沒什么區別。”
“想當年桓溫專權的時候,謝安和王國寶的父親王坦之可是幼年時就認識的一生之友,一世同僚,聯手用生命來對抗桓溫的親密戰友,也正是因為這種關系,謝安把女兒都嫁給了王國寶,可這又如何這個沒有才能卻有野心的謝家女婿,卻是走上了跟他老丈人爭權奪利的路。他不滿足給謝家永遠壓制,于是主動找上了自開國以來就失了權力的司馬氏皇族,你當只是會稽王對謝家不滿意嗎真正想要扳倒謝家的,是我們的圣上”
刁協點了點頭“是啊,這些道理我們都懂,正是因此,我們這時候才要跟會稽王,跟王仆射搞好關系,忠實地完成他們安排的事情,這也是效忠圣上嘛。咱們現在在京口跟那幫丘八斗丘八一詞自慕容垂遇刺之后已經迅速地流行大江南北,因為東晉習慣以丘作為退伍軍人的行政單位,這個詞甚至比在北方更加流行,也成為貴族世家們對于漸漸開始掌握軍隊的新一代北府軍人們的蔑稱,不就是為圣上去戰斗那權傾朝野的謝家嘛”
刁逵嘆了口氣“我的好弟弟啊,你可知道,為什么他姓王的,姓謝的,姓庾的,從開國到現在,都一直是頂級世家,可我們刁家,開國時的祖先也是重臣,忠臣,卻是幾經起落,浮沉,直到我們這一代開始拋下那些無用的偽善,教條,開始不擇手段地攀附,搜刮之后,反倒是有復興之向,這是為什么”
刁協冷笑道“還不是因為我們覺悟得太晚了嘛祖輩都是學那些四書五經,學得腦子都不好使了,那種用來騙平民百姓的,反而成了約束我們自己的束縛,你看那些頂級世家,從來不講這些,嘴上仁義道德,背地里卻是一肚子男盜女娼,他們通過聯姻,襲爵,永遠把持著權力和官位,自然可以說些漂亮話了,還好我們兄弟醒了過來,現在不是挺好”
刁逵冷冷地說道“挺好好什么當一條王國寶的狗,給發配到這京口之地,代他來跟那些丘八們斗,給他們當成王謝兩家這盤棋中的棋子,這就好了我們家祖上好歹有大晉的宰相,怎么你當了個刺史就滿足了”
刁協的粉臉微微一紅“這個,這個得慢慢來嘛,一個大權臣也不可能是一代就迅速能崛起的,我們這不也是給后人打基礎嘛,要是不在這里跟丘八斗,我們更不可能恢復祖先的榮光了。再說了,不要說我們刁家,就是那曾經可以權傾天下,一手遮天的庾家,不也是在給王國寶當狗嘛,只不過他們沒在京口罷了。”
刁逵搖了搖頭“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庾家雖然站在王家這一邊,但不會真的把身家性命和家族前途,完全壓在王國寶這一邊,且不說謝家要是扳不倒,那最先倒霉的,就是沖在前面的小卒子,就算扳倒了謝家,難道以后就天下太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