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遇是半年后了。他爺爺去世了。
他披麻戴孝,坐在靈堂里,和哭喪的女人格格不入。至親的葬禮他很忙,跟著他爸爸忙這忙那,后半夜他還要守夜。
她蹲在旁邊洗著菜,自己腰酸背疼也沒有功夫關心別人。
晚上她回自己住的小木屋的時候發現丟了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蹲在那里洗菜的時候從口袋里出來了。
她剛忙回去找。
那時候路上沒有路燈,她撞大了膽子走小路回去了。
只看見不遠處一所老房子里亮著燭火,她知道自己快到了,慢慢走近也看見了蹲在籬笆圍欄外捂著臉白天沒哭的人。
他擦了擦眼淚看見了去而復返的張芒,問她怎么回來了,她說丟東西了。
他用袖子擦了眼淚之后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陪她一直找東西。最后在白天洗菜的地方找到了,她彎腰撿起來的時候,因為白天蹲太久,肌肉酸痛而嘶聲,他問自己怎么了,她敲了敲腿和腰,說沒事,只要東西找到了就沒事。
準備披星戴月回去的時候,昏暗的四周照過來一束光,他手里拿著手電筒走在她身后“送你。”
第二天張芒再來的時候,發現洗菜的地方多了一個板凳。
再后來過了好幾個月,他問自己要不要試試看在一起。
然后他們在一起了,有了第一個兒子,叫沈隨。
兒子七歲的時候他們有了第二個小孩,是個女兒。后來,他說濱城難賺錢,跟著老表去工地干活能多賺點。
離家那幾年,她守著兩個孩子,結果女兒在七歲的時候丟了。
離家的男人再回來卻斷了脊椎,只能癱在床上。兒子有出息考了好大學,她分不清軍校和警校的區別,只知道兒子以后能頂天立地,能撐起這個家。
可等來的是兒子為了救人沒了。
半百的時候她別人戳腰板子罵不要臉又生下一個孩子,孩子還沒有出生,丈夫在臥床多年后也走了。
她一個人把小兒子養大,養到現在這么大,現在連小兒子都沒有了。
張芒看見了南簡搭在病床床尾的外套里的死亡證明。看著白紙黑字宣判著她的孩子再一次離開自己,萬根針扎進指尖的感覺襲來。
她那天抱著孩子求人救救他,但是沒有人救他。
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個穿著白大褂對她哭喊求救充耳不聞的畫面。
為什么他們都不救救她的孩子呢
她下了床,慢慢走出了病房。
手里握著從抽屜里拿出來的水果刀。
陳嘉措換了大褂回到值班室的時候,江承航在給他老婆崔沅發語音。
沒什么事情,就那么一句“老婆,讓我看看我女兒。”
陳嘉措看著他那樣子,倒也沒有以前那么羨慕了,再過一段時間,他也能給周搖也發個語音來一句“老婆,讓我看看孩子。”
整理了一下椅子上的靠背,陳嘉措看見桌上多出來的一支筆,拿起來丟進抽屜里。
發現抽屜里還放著一個之前南簡給的蘋果。
水果刀被借走之后還沒有還,陳嘉措拿出蘋果問值班室里其他同事借了一把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