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自言自語,“徽音夫人,乃蜃樓公主,為了爭奪王位,她潛入海市,欲要煽動海市王族自相殘殺,不料陰差陽錯,做了奴隸,后來又被宗政國主一見鐘情,帶回去做了含章的國母。她生了一子三女,長女天香,最是受寵,因此她驕矜暴厲,隨著自己心意而活。”
“次子晚意,同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一點波折,就被立為儲君。而幼女柔嘉,性子活潑,又愛撒嬌,是宗政國主與徽音夫人的掌中肉,舍不得一點打罵。”
緋紅撫摸著牌位。
“夫人,您看,您最疼的、最耗心血的兒女,一個個都廢了,國仇家恨他們不曾記得,露水情愛倒是念得牢固,還有幾個,記得您的生辰,記得您的祭日”她將牌位放了回去,抬起手斟了一杯酒,“還是由我這個最不受寵、又最不得您心意的三公主,敬您一杯。”
宗政晚意羞愧難當,“我并非不記掛夫人,只是當前最要緊的是七公主,不是,是退兵”
緋紅手指一頓。
“退兵”
她舉著酒杯,側著半張臉,黑紗之下的輪廓隱隱約約,仿佛籠著一層煙霧。
宗政晚意急忙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已經做得很過火了昔日破我含章的,是魏帝的軍隊,與七公主無關,與元魏百姓無關,你又何必將天下眾生攪入你的復仇當中對他們是不公平的”
他握住緋紅的雙臂,“三妹妹,你快醒醒,你這一路,烽煙戰火,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你不能再鑄成大錯了”
緋紅手腕一轉,那杯祭酒就順著宗政晚意的頭顱沒了下去。
“五年了,宗政晚意,你還是愚蠢天真,徽音夫人,真是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啊。”
宗政晚意臉色發青,他松開了手,痛苦不已,“你為何一定要執著復仇含章百姓無辜,元魏百姓就不無辜嗎你為什么”
非要拆散我們
上一世他跟小公主因為家國糾葛,雙雙殉情,好不容易這一次他放下心結,他妹妹又要奪走他的幸福
“元魏百姓無辜他們怎么無辜了他們受著魏帝的庇佑,可有像我含章百姓一樣,被戰火侵蝕,妻離子散,無家可歸”緋紅慢條斯理擦拭著指尖的酒液,“當然,待他們受此一劫,臣服于我,成了我的子民,恭順俯首,過往的一切,也當一筆勾銷。”
“現在,要輪到他們償還了。”
兄長對她失望不已。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讓你的心腸變得這般冷硬,讓你收一次手,就很難嗎你已經擁有了域外,何必非要摧殘中原九州”
三公主情勢盛烈,笑得胸脯起伏。
“哈哈哈不會吧不會真的會有廢物,覺得腳下王土太多,還要跟其他人分享才安心的吧”
宗政晚意抿著唇,“宗政緋紅,你不用譏諷我,當初倘若不是我送你四章符,你未必”
“嘭”
一塊牌位擦著他的面門而過,摔在腳邊。
是開國始祖的長生牌。
宗政晚意臉色大變,“大膽你瘋了祖宗的牌位你也敢摔”
“我只是失手摔了一下祖宗的牌位,而你,卻是將祖宗的臉面踩在腳底。”三公主宛若暴雨,驟然遮天蔽日,烏云壓頂,“重生兩次的廢物,坐看父母被殺,宗族被滅,百姓被辱,反而替仇人的妹妹求饒起來了你的膝骨既然這么軟,說跪就跪,那就不要了”
“來人元魏駙馬冒充我朝太子,拖下去,杖責一百,以儆效尤”
當士兵沖進來,暴力押下宗政晚意,他驚怒交加,“宗政緋紅,我是你兄長,你敢”
“對了,兄長。”
緋紅鉗住他的臉頰,“忘了告訴你一事,我早已與七公主暗通款曲,你道她為何對你一往情深是我與她做了交易,她早就知曉你的身份,只有你,被蒙在鼓里,她煽動你我反目成仇,企圖亂我軍心,你說可笑不可笑”
宗政晚意怒火攻心,一口淤血噴了出來,“不可能,你騙我,熙兒,她絕不會像你一樣卑鄙”
他喃喃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
他被拖了下去,凄厲的叫聲混雜著一絲低不可聞的哭聲。
緋紅置若罔聞,她撿起開國祖宗的長生牌位,忽然問了一句,“宗政慈呢”
士兵恭敬道,“宗政大人正在巡營,說是不能讓任何人打擾您的談話。”
宗政慈的確在巡營,但他巡到半路,被一道人影拉進了陰暗處,“副主,是我,魏童”
宗政慈挑了下眉梢。
“什么副主你是哪個營的怎么叫人都不利索的”
那守備打扮的青年有著一雙奇異的眼睛,透著幽綠的色澤,他低聲地說,“副主,請不要開玩笑,元魏如今是危在旦夕,需要您盡快回去主持大局”他環顧著四周,愈發小心謹慎,他抽出了一張紙條,“這是七公主命我給您的信,您看完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