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布”
“快ct”
“準備手術”
那是一個清冷卻有力的女聲,她有條不紊安排著人手。
氣味有點熟悉。
他費勁睜開眼睛,但影像總是模模糊糊的,唯一清晰的,就是她那身白大褂。
谷緋紅。
他不是第一次認識她的名字,但卻是人生第二次見到她。白天鵝比她學生時期更為出色,她如萬眾期待那樣,穿上那一身代表著頂尖醫生的精英制服,黑緞般的短發稍微長了一些,慵懶垂到鎖骨,被她用一條墨綠色的絲帶綁了起來,后頸細長而雪白。
隨著她的轉身,那縷細絲帶也滑進了衣領。
少年閉眼裝睡。
“還沒醒”
他聽見她的聲音,像是一尊慈悲冷清的神明。
“呃現在應該是。”
護士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每次這位年輕主任前來查房,少年就仿佛陷入了深度昏迷,他們使盡了各種方法,都沒法讓他正常醒來,因此跟他溝通病情的都是谷主任的副手。
“應該是看來是不想見我呢。”
年輕女人的發音堅定清晰,此時因為莫名的意味,尾音略微上翹,有一種含混的笑意,她略微側著身,詢問旁邊的副手,“怎么了,我做手術的時候很兇給這小孩留陰影了”
副手也不由得笑起來,“您跟閻羅王搶人呢,不兇一點怎么鎮得住場子”
病房內的氣氛很好。
她人際關系也很完美。
陳京直想。
怎么會有這么優秀完美的人從家庭背景、工作履歷再到個人社交,她干凈得沒有一絲污點。
讓他想把她的腳踝拖進地獄都沒有理由。
他是個人渣。
她救了他,他卻隔著一層潔白消毒的床單,想著要怎么褻瀆神明。
住院的一周后,陳京直跑了。
疊得整齊的枕頭被單上,少年獨獨留下了一張欠單。
他想,再見面的時候,他一定要出人頭地,大大方方站在她面前,或許還能從容跟她交談兩句。
但少年抵不過那如饑似渴的戀慕。
他又偷偷跑去見她了。
在那第一醫院的樓下,在那或是蓬勃或是零落的桂花樹下,他仰頭看著那倒數第二扇的辦公室的窗戶,她經過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一次的身影都讓他雀躍不已。他去買了一條跟她一模一樣的絲帶,捂進裝滿桂花的鐵盒里,偶爾系在手上,都能失神好半天。
那顆灰暗的心臟感到了一種久違的、奇異的滿足。
沒關系。
她盡管當神好了,他會保守好秘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一份骯臟的情意,哪怕他的名字很快就要消失在她的腦海里,她的人生中。
沒關系。
他只要安分守己,當好她生命中的無名之輩,他就能獨自愛戀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