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抽出那柄染血的短劍,嘭的一聲,那劍尖直直落在玉璧之上,玉色裂開云紋。
碎了。
周露白忽覺呼吸困難,他拽住自己的領口,疼得冷汗直流。
女帝卻不再看他。
“吾應允鏡國歸順,收降書,大軍進城,若有詐降,傷吾將士全城當屠”
“唯”
緋紅從周露白身邊走過,天子白玉被穹光映得輝煌,朱紅蔽膝隨著走動擺動,更似一片欲燃欲灼的山火,華彩流光,耀眼奪目。
這一錯身,她是帝,他是俘虜。
薄狩四年春,大軍班師回朝。
此時距離緋紅離開金銀關也近一年了。
這日,大軍要到太廟告祭天地,行獻俘禮。
周露白以特殊俘虜的身份被押送回去,他懷了雙胎,六個月后肚子愈發顯懷,旁人照顧得很精細,生怕他一尸三命。
下車的時候,他動作很緩慢,這一胎前四個月還好說,后兩個月全在跋山涉水中了,大約是太過奔波,雙生子鬧得他不得安生。
然而周露白剛站穩,抬頭一看,渾身墜入冰窖之中。
那性情貞靜的周家哥哥做了鳳君,儀態愈發得體,燦金莊重的鞠衣成了紅墻內的一抹麗色,他站在太廟前,安靜等著他君王的回歸。而在他身側,站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女童,約莫三歲的年紀,有個很怕生,雙眼泛紅拽著周黎書的衣角。
襄國鳳君神色溫柔,他單手抱著黃色軟緞,另一只手輕撫著女童的頭頂,低聲哄道,“乖,是母皇回來了,再忍一會兒咱們就回去。”
女童怯怯細語,“父后,母皇,母皇會喜歡我嗎”
“當然,母皇見了你,肯定很高興,母皇最喜歡女孩子了。”
旁邊的女童也奶聲奶氣地說,“不怕,姐姐在呢。”
周露白死死盯著她們。
一片玄色衣擺掠過他的眼底。
那女人走向恭迎的文武百官,更走向周黎書。
女帝信步從容,似一片遮天蔽日的血色蒼穹,所到之處,無不噤聲。周黎書被她一看,心肝幾欲跳到嗓子眼,那種陌生的、鋒利的、令人駭然的氣場,讓他不敢辨認她的存在。直到一只手掌撫上他的臉頰,額頭與他相觸。
“哥哥,余回來了。”她笑,“給你打回來好大一份聘禮呢。”
周黎書即便生育過了,面皮仍然薄得剔透,他羞怯道,“至尊,臣,臣已經收了至尊的聘禮。”
“那就當下輩子的聘禮。”
緋紅只是隨口一說,周黎書雙目灼灼,泛著飴蜜般的愛意。
“嗯。”
他貪心了一回,低不可聞應了句。
“恭賀母皇凱旋,我朝萬古千秋”
周黎書身邊的女童清亮地開口。
“恭、恭賀母皇得勝,我朝萬載長青”
另一個娃娃鼓起勇氣。
緋紅斜了一眼。
那娃娃立刻就憋紅了臉,躲在周黎書的身后,身子微微顫抖,極其敬畏她。周黎書解圍道,“咬咬她被藏太久了,有點不習慣,她并非不歡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