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至尊帶兵出征的前一夜,周黎書才得知自家小郎被人替換了,對方是鏡國皇子。
他尚來不及消食這一份石破天驚的情報,至尊又輕飄飄拋出下一個重頭戲,說吞吞另有一個小妹妹,藏在王京之中,周露白藏下暗手,訓她替身之伎,灌她家國雪恨,要徹底祭煉出一具為復仇不擇手段的傀儡,等著時機成熟,取代吞吞。
至尊要他把孩子帶回來,放在身邊教養,若她冥頑不靈,那就徹底舍棄。
周黎書循著蛛絲馬跡,尋到那一個宅子里,才兩歲的孩子因為沒有完成任務,被關進漆黑的屋子里反省。周黎書對她憐惜不已,姐姐是錦衣玉食供著的皇長女,妹妹卻要被訓練成復仇工具,當父親的未免也太狠了。
于是他秘密關押了那宅子的人,等著至尊回來發落,而小孩子自然也被他抱回宮里,悉心照料。
如今的咬咬對他極為依賴,睜眼必要見他才安心。
緋紅收回了目光,又彎下腰,撥弄周黎書懷里皺巴巴的小崽子。
她故意逗弄,“這是誰的”
然而她低估了貞潔對襄朝男子的重要性,周黎書登時就紅了眼,淚光漣漣,雙肩驟然垮下。
眼淚很快就掉落下來。
女帝出征之后,周黎書就發現自己懷孕了,他又驚又喜,愈發小心翼翼呵護起來。至尊野心大,帶走了天子四軍,只留了一列兵馬給他防身,周黎書一邊忍受著孕期的不適反應,一邊又要鎮壓朝野的流言,哪怕是裝,都要裝出底氣十足的樣子來,免得有人造反。
也幸虧是至尊立威足夠深厚,那臣子們都怕了反間計,一個個表現得忠心耿耿,倒是讓周黎書松了口氣。
他很想她。
有時候做了噩夢,夢見她滿身血紅,戰死沙場,周黎書都是哭著醒來。
這些時日他擔驚受怕著,懷相也不好,那穩公擔心他憂思過慮,容易難產。果然,在發動時,周黎書疼得死去活來,險些沒氣了,硬是憑著要再見至尊一面的毅力,生生堅持下來。
如今她安好無恙地歸來,他刀頭舔蜜,終于嘗到了那一絲歡喜,她竟還問他孩子是誰的
除了她還是誰的
他就沒有被人欺負過這么狠的
周黎書情緒敏感,淚珠子止也止不住。
獻俘儀式后,緋紅冕服也沒換,就抱起哭得跟杏核眼似的周家哥哥,在膝上輕哄,“哥哥別哭了,是寡人錯了,那眉眼,那翹鼻,那小嘴,一看就是寡人的孩兒,除此一家,別無分店。”
周黎書低垂著一截白藕似的頸,清凌凌的光。
緋紅的手探入其中,被他捉住,臉盤上綴滿了銀珠,此時又添一抹蜜紅,他軟成了水,說,“至尊,不行的,我,我還未清凈。”
緋紅輕笑,“行,那我等哥哥。”
她親他的額頭,從眉尾落到鼻尖,周黎書之前被她塞了一片梅煎,唇齒沁出蜜意。
周黎書被她吮得神魂顛倒,那兩瓣唇從中撤走,他亦是追逐過去,便聽得她啞笑,“哥哥這個浪勁兒,可別再誘我了。”
誰浪了
周黎書紅著臉,掙扎著要從她身上離開。
她卻突然一抖膝蓋,周黎書又滑了回去,拽著她的領緣穩住自己,他惱怒,“至尊”
“看,這是什么。”
她指尖微翹,跳出來一盞春燈,紅豆般鮮紅的小眼珠,撲上細細軟軟招招搖搖的雪絨,兔兒嘴里銜著一枝紅蓮,正好奇望著兩人。
緋紅含笑,“九年前欠你的兔子春燈,現在補給你。”
九年前,周黎書行冠禮,雖為長兄,少年也懷春,他也曾含蓄地暗示,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一盞燈,與意中人同游元夜,但他等來的,是另一份婚約,他終于心死。與此同時,小郎收到了宮中特意送過來的兔子紅蓮燈,那是靈國才有的式樣,宮中也僅有一盞。
那時小郎不喜至尊,那兔子紅蓮燈,自然也被關進了暗處,不見天日。
他沒想到,至尊竟記到現在。
周黎書鼻尖發紅,強忍淚意,“這是給哥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