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從街頭走到街尾,她還在跟糖葫蘆較勁,臉頰一側鼓囊囊的。
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難得見她這樣一面,妄機宜故意停得久了點,最后大發慈悲,撿回了些許的長輩的仁慈心腸,“好了,看你酸得,臉都歪了,吐出來。”妄機宜還貼心伸出了手掌,托著她的下巴,讓她方便吐出。
他姑娘將臉扭到一邊,就是不理他。
妄機宜低笑,“你還真要給我這個老家伙當童養媳呢我可是能當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
老牛吃嫩草,很不配的。
也就是他徒弟有種,不但做了,還敢懷小徒孫的崽子,嗯,真是給他們太上忘情一脈丟臉。
妄機宜又道,“罷了,我不管你,今天吃什么”
她嘴里含著糖葫蘆,口齒不清。
“玉玉。”
妄機宜從善如流,給他姑娘買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肥魚回去。
十二郎書齋開在炎洲凌云坊,妄機宜為了就近薅同門的羊毛,也在此處購置了一套房產,有院子,還有雙層小閣樓,他就睡在樓下。大門一開,院子里的大胖鵝扭腰擺臀迎了過來,不住拱緋紅的掌心,還探頭探腦看他手里的東西。
妄機宜丟了兩尾蝦過去,“吃罷,老板娘特意附贈的,氣還沒斷,可新鮮了,便宜你了。”
大胖鵝“”
鹽都不放一粒,太欺負鵝了。
自從養了這頭小狼崽子,妄機宜又因為不想暴露身份,凡事親力親為,連下廚都勤快了很多,他很快燒了一道糖醋魚出來,配著從鄰居家薅回來的小菜,吃得還算有滋有味。緋紅吃完就困了,說要回房睡覺。
妄機宜裝模作樣地說,“還說當童養媳呢,連碗也不肯洗,我這可是養了小祖宗。看我做什么快走快走,睡你的覺,免得說我老人家虐待小孩”
樓上的動靜很快就平息了。
妄機宜洗著碗,隨手布下陣法。
他進入小閣樓,小家伙躺在小床上,摟著從妄機宜房間抱走的竹夫人,睡得還挺沉。
他指尖抵著唇,不自覺流露笑意。
她怎么那么愛學他呢
妄機宜落在床邊,撥開竹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骨。
果然,又開始衰弱了。
為了修養她最后一抹元神,他嘗試在不同地方擺下聚靈陣,特意從深山老林搬來鬧市街巷,但還是止不住她氣機的流逝。妄機宜皺著眉思考,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他用太上忘情溫養她,起先也是的,不然她都活不過五歲。
但五歲之后,太上忘情的效用減弱了。
他正琢磨著,忽然發覺掌心游動一縷紅絲。
這紅色絲線,怕是十洲三島沒一個人不熟悉的,自從合歡宗橫空出世,多情一道也被世人熟知,而這情絲,同樣成了眾人的議論對象。
妄機宜久久凝視。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立即消除情絲,保持靈臺清明,不受侵蝕。
而他看了一眼小姑娘。
這個被他選為天命之子的小家伙,論及壽元,今年也不過是百歲。要是沒有他推波助瀾,或許她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哪怕她叛出師門,當個妖女,也能逍遙自在,快意一生,根本不用肩負這么多的責任。
不是每一個人都想當眾生天命的。
他問都沒問過她的意見,就將人貿然推到了一個風口浪尖上。
她又不像他這個老不死,活得久了,沒什么可牽掛的。
“事已至此,我還想這些有什么用。”
妄機宜揉了下額頭,枉他作為萬朝天子,算計起來連自己都敢賠進去,從不遲疑,從不后退,什么時候做事這么猶豫了
從前他想救天下人,成就帝王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