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沒料到滅絕師太竟然不肯跟自己合作,一怔之下,沒來得及打斷她這一番慷慨決死,又見她這一番話說出口后,那些還未向他投誠的人,雖被點住啞穴,無法說話,但人人臉上現出異樣的激動之色,顯是被滅絕師太這一番話打動,決意跟滅絕師太一起赴死了。
那道人遇到這等大出意料之外的事情,實不知如何是好,慌亂之中,又向滅絕師太瞧了一眼。燈光照在滅絕師太高大的身形之上,她兩條眉毛斜斜下垂,本就有點兒戲臺上的吊死鬼的味道,此刻她滿臉桀驁兇狠,刺人心魄的目光向那道人瞧來,在陰影的籠罩之下,更像一個慘死的厲鬼,從地獄爬上來向他索命了。
那道人捏了一把手心的冷汗,便即鎮定如恒,微笑道“滅絕師太要喝斷頭酒,還不請她過來”
滅絕師太道“不勞閣下跑這一趟,我自己過去便是。”說罷,大步走到那道人面前。她雖手腳發軟,沒有力氣,但不愿在那道人面前出糗,強撐著一口氣,裝出了這副身手矯健的模樣。
那白衣道姑拿起木頭酒杯和木頭酒壺,斟了一杯酒,卻不急著遞給絕滅師太。
那道人笑道“滅絕掌門,你可知這世上有些毒物,每餐須得吃劇毒無比的毒物,吸收它們的毒質,才能活下去我養的這些毒蛇,就是這樣的毒物。嘿嘿,我雖說這杯酒是斷頭酒,其實說它是斷腸酒更為合適。
這杯酒一入肚,用不了一頓飯時分,便會感到肚腸劇痛無比,宛如千百把刀子在一齊亂扎,但你卻不會立時就死,你的肚里會被這千百把刀子,連著扎上七天七夜,到得第八天天明,你才會肚腸寸寸斷裂,死得慘不可言。當然啦,我喂你這毒酒,是要拿你去喂蛇,你休想等到第八天再死。怎么樣,滅絕掌門,這杯斷腸酒,你真要喝嗎”
滅絕師太一言不發,奪過白衣道姑手中的木頭酒杯,張口便一飲而盡。
那道人臉一沉,向那白衣道姑使個眼色,滅絕師太就見那白衣道姑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她的肩膀。
滅絕師太身子一側,避開白衣道姑的手,可是她此刻內力全無,也沒什么力氣,反應雖快,身法雖妙,卻能有什么用處那白衣道姑一下就抓住她的雙肩,她只覺雙肩劇痛,便給那白衣道姑捏碎了左右肩骨。
滅絕師太此刻沒有內力護體,只疼得臉色慘白,滿頭大汗,卻咬緊牙關,一句痛呼也不肯發出來,冷笑一聲,說道“不是要去蛇窟嗎現在就去罷”
那道人微笑道“這倒不急,師太先在旁邊坐一會兒吧。再過一頓飯時分,你肚中的毒酒就要發作了,你毒發時的凄慘模樣,我們還挺想看看的。”
滅絕師太冷笑不語,給那白衣道姑身后一推,腳步踉蹌,向前走了四五步,終于摔在地上。那白衣道姑見滅絕師太摔倒,便回到原位,滅絕師太左右肩骨碎裂,手臂無法動彈,腿上也沒力氣,沒有別人相扶,壓根站不起來。
這等奇恥大辱,叫滅絕師太如何不怒
她趴在地上,緊咬牙關,死死盯著地上猩紅的地毯,只覺一生之中,實以這一刻光陰最為難熬,自己今生不能向這道人報仇,死后定要變為厲鬼,找這道人索命。
那道人暗恨這老尼姑壞了自己的計劃,命那白衣道姑對她下此辣手,一來是震懾那些沒有向他投誠的人,倘若給臉不要臉,滅絕師太就是他們的榜樣,二來是給自己出氣,這時見滅絕師太形容狼狽,極是凄慘,心中登時舒坦,洋洋得意地向眾人瞥了一眼,忽見方生大師舉起了手,不禁又喜又憂,又是懷疑,不知這個須發皆白的老和尚是否識相。
但他隨即轉念,又想“這老賊禿若不識相,我也用對付這老賊尼的法子對付他就是了,反正已經有一個冥頑不靈的老賊尼了,再來一個冥頑不靈的老賊禿,又算得了什么”當下微微一笑,說道“方生大師有話要說,去解開方生大師的穴道。”
那黑衣道姑走到方生大師身側,伸手解開他的穴道。
那道人和顏悅色地道“方生大師,你是有道高僧,還是少林寺方證方丈的師弟,少林寺數百年執武林牛耳,你的見識,自然不是滅絕師太這樣一個只知逞兇斗惡的女流之輩所能比的,我想你一定會為了天下學武之人的福祉,為了少林寺的清譽,而和馬真人一樣,選擇跟大伙兒一起成就大業吧。”
言下之意是說,你若不跟我們一起造反,我便用先前跟馬鈺說的那個辦法對付你,叫你做第二個玄慈方丈,叫你們少林寺的清譽都毀在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