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雖然因為賈元春的前途憂心忡忡,這個年過得很不是滋味,但府里仍是張燈結彩,花團錦簇,極盡繁華熱鬧,仆人們也都是一身新衣。如今還沒出正月,府里府外的燈籠都沒拆下來,仆人們不敢跟著主人們一起哭喪著臉,免得挨罵,但也不敢喜笑顏開,免得觸了主人們的霉頭,所以在外面做事的仆人就都打扮得喜氣洋洋,滿臉堆歡地迎客送客,在里面做事的仆人就都細聲細氣地說話,臉上的笑容始終淡淡的,不能沒有,但也不能太多。
賈珂坐車過來,遠遠瞧見賈政陪著幾個客人出門,身后跟著幾個小廝,客人在的時候,這幾個小廝滿臉堆歡,恭送那幾個客人上車,等到客人離開,賈政轉過身來,這幾個小廝立刻收斂笑容,臉上畢恭畢敬,卻不見多少喜色。
王憐花看得有趣,說道“榮國府的仆人,可比你家的仆人看著精明多了。”
賈珂笑道“他們當然精明了。這府上的下人,最拿手的四樣絕活,就是瞞上欺下,捧高踩低,溜奸耍滑,搬弄是非。我小時候在他們身上吃過太多苦頭,若是我家里的人也學會了這四樣絕活,我情愿拉著王公子云游四海,再不回家了。”說話之間,馬車已經停在門前。
這時賈政等人還沒離開,聽到蹄聲嗒嗒,車輪轔轔,轉頭一看,就見一輛粉色馬車停在面前。
這輛馬車的顏色實在太過嬌俏,在賈珂用這輛馬車之前,京城根本找不出第二輛這樣的馬車來,后來大家見賈珂出行都乘這輛馬車,紛紛效仿他將馬車漆成這種顏色,一時之間,粉色馬車風靡京城,如果有人不用粉色馬車,那他一定是剛剛進京的外地人。
賈政雖然對這種粉色馬車意見很大,不過他最喜歡讀書人,平時也喜歡看幾本詩詞,欣賞幾幅字畫。他自從看過王憐花的字畫以后,便對王憐花贊不絕口,一直大為遺憾,為什么和王憐花成親的人,不是賈之春或是賈迎春。若是如此,王憐花就是他的女婿或是侄女婿,他沒事就能邀請王憐花過來品鑒書畫,如今王憐花是他的兒媳婦,王憐花學問再好,賈政也拉不下臉來邀請他來家里做客。
便是因為賈政實在佩服王憐花的才學,他知道賈珂將馬車漆成粉色,是因為王憐花喜歡粉色以后,就對街上的粉色馬車越看越順眼。倘若他只有二十幾歲,說不定他也給自己買一輛這樣的馬車了。反而是王憐花因為滿街都是粉色馬車,覺得他和賈珂再用粉色馬車,倒顯得俗了,用了半個月,就很少用了。
兩三年過去,街上已經很少見到這種粉色馬車,賈政瞧見這輛馬車,微微一怔,就見賈珂從車上走了下來。
榮國府的消息雖然不算靈通,但也在賈珂回到京城的時候,就收到了他回來的消息。榮國府的主人們因為賈元春的婚事,個個急得什么似的,偏偏賈赦和賈政一個只有爵位,沒有官職,一個只是工部侍郎,根本見不到皇上,沒法向皇上求情。賈母是國公夫人,想要進宮向太后問安,太后卻稱有病在身,不見外客。林如海雖然在皇上面前能說上話,但他遠在揚州,回信一時半會兒收不到。
只有王子騰位高權重,真正能在皇帝面前說上話,偏偏他這幾天生了重病,迷迷糊糊的,話都說不清楚,王家的人先前還幫著打聽賈之春的下落,現在個個眼睛都哭腫了,根本顧不上賈家的事,就算他們顧得上,王家也只有王子騰一人位極人臣,其他人一樣見不到皇上,說不上話。
因此榮國府聽說賈珂回來了,雖然覺得賈元春被皇帝指給李淳,都是受了他和賈之春的連累,仍是歡喜不已,覺得賈元春終于有救了。但是不等他們高興多久,賈珍就匆匆趕了過來,臉上慘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
賈母瞧見賈珍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一沉,知道出了大事了。當即吩咐眾人各回各屋,只留下了王夫人和賈元春二人,又把賈赦和賈政叫了過來,然后讓鴛鴦在外面守著屋門,誰過來都不許進來,這才開口問道“珍哥兒,你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看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倒像是大白天見到鬼了。”
賈珍臉上滿是驚慌之色,說道“孫兒可不是見到鬼了么。老祖宗,您可一定要救孫兒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