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衙的面積并不大,高長漸進門后轉過拐角便看見,穿著鴉青色長衫的天子此刻坐在廊下翻看著一封薦書。
在離天子還有十步之遙時,高長漸便停下腳步,向著前方的君主深施一禮。
溫晏然的目光在來人身上一掃而過,笑“高卿,雍州杜氏的杜道思是你表姐么”
高長漸再沒想到天子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怔了下才道“正是。”
溫晏然微微點頭“難怪你瞧起來竟然有三分崔卿的風格。”
她說的崔卿不是崔新靜,而是崔益。
溫晏然靠在軟枕上,隨意道“既然來了,且說一說令表姐罷。”
高長漸“杜氏杜道思,與崔氏崔新白一向在南地并稱,她二人雖然見面不多,卻各自心許為至交好友,長興九年時,姨母不幸亡故,杜家表姐回家守孝”
溫晏然一面聽著對方的話,一面對照薦書上的內容來看杜道思是崔新白的好友,她現在已經出孝了,本該跟表弟一道來朝中為官,但念及好友年少亡故,便轉道去祭拜了對方一回,方才拖延到了今天。
聊完杜道思的話題后,溫晏然便讓高長漸退下,后者也沒多言語,十分干脆地離開了后衙。
蔡曲看著高長漸的背影,神色頗為疑惑。
溫晏然見狀笑了笑“莫要多慮,他不是來勸朕走的,反而是怕朕心思動搖,棄上興關不顧,才特意過來勸諫。”
后衙外。
高長漸站在廊下,抬頭看著天上的雨幕,內心的所有憂慮就像投入湖中的碎石,在見過皇帝之后,便全然沉定了下來。
他早知天子性情鋒銳無匹,如今才明白,在鋒銳之外,天子還是一個堅毅不可動搖之人,縱然前線屢屢傳來戰敗的消息,也絕不打算后退半步。
高長漸其實準備了許多話,然而在發現天子還有閑暇細問杜道思之事時,便知皇帝心志未亂,對方守住長興關的意志之堅定,根本無需任何人來勸說。
李增愈雖然沒能把高長漸拉到自己陣營當中,卻依舊決意與旁的朝臣們一道聯名上諫。
也許是因為人數太多,近來一向只點個別朝臣進后衙開小會的天子居然同意組織一個臨時朝會。
今天的雨似乎比往日都更大一些。
天子坐在堂前,武安城中的官吏們按品階立于兩側,依照正常流程,該由內官詢問臣子們是否要上奏,然而今天池儀等人全都靜默不語,溫晏然本人更是直接閉上了眼。
身披鐵甲的禁軍沉默地立在兩側,堂內陷入了一片安靜當中。
李增愈正打算直接出列啟奏之時,忽然聽到外面有馬蹄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