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天子巡幸上興關,許多朝臣被留在建平,支持朝廷的正常運轉,也正因此,李增愈許多舊交都不在此地。
建平的官吏們抵達武安城后,因為可供安置的屋舍有限,許多朝臣們不得不擠在一塊,雖然人均居住面積有些寒磣,但好處是方便了彼此拜訪串聯,可惜前段時間池儀等人以少府的名義,額外賃了許多民居,又以年久失修為名,把朝臣們分別遷至不同區域,將文官們打散,雖然沒有明言禁止彼此拜訪,然而這段時間以來,禁軍那邊因著要防備敵人潛入城內,日夜都派人四下巡邏,李增愈等人曉得禁軍跟內官之間一向來往密切,猜到對方隱有監視之意,不得不愈發低調起來。
許多與李增愈相善的官吏都被分開,倒是他自己,被留在了官衙邊上。
李增愈無人可托,只得親自過來拜訪高長漸。
高長漸出身建州的老牌世家高氏,此前因為守孝多年,在士林中刷了一波名望,其家族又與杜氏袁氏宋氏為故交,雖然官位不顯,但地位舉足輕重,李增愈過來,是希望能夠請他作為援手,幫著勸說天子。
李增愈被仆人引入廳上,向著對面那位烏發白衣的少年人遙遙一禮,高長漸到底是世家出身,雖然衣冠簡樸,也難掩其清逸超然之態因為這個時代染色技術還不夠先進的緣故,顏色均勻均勻的布料大多昂貴,白衣反多出現在寒門學子身上。
因為前方頻頻戰敗的緣故,李增愈已經有些難以難耐,來不及寒暄就切入正題“武安城危若累卵,還請賢弟助我一臂之力。”
高長漸“李侍郎何出此言”
李增愈“并非在下危言聳聽,如今的情勢實在已到了風雨飄搖的地步。”壓低聲音,“賢弟可知,西夷已經打到了門曲一帶。”
高長漸先給對方倒了杯茶,才不急不慢道“正因為事態緊急,才萬萬不能慌亂。”又道,“在下知曉李侍郎忠君體國,然而天子既然已至上興關,在塵埃落定之前,便不可輕離此地。”
李增愈皺眉“如今丹州已為險地,你我身為朝廷忠臣,又豈能坐視陛下就留”接著誠懇道,“高君且聽在下一言,天子當初本不該輕易移駕,皆因內官橫行無忌,遮蔽左右,導致賢才之言不能上達天聽,方才行此大謬之事,實不相瞞,陛下近來已是夜不能寐,如今若能將池張二人明正典刑,天子便可從容移駕”
高長漸微微搖頭“以西夷之力,怕是還無法攻破關口。”
李增愈“在下本來也如此想,然而在今日之前,又有誰會料到,西夷竟能生生打下了半個丹州”
高長漸思忖道“上興關地勢顯要,易守難攻,然而天子若走,此地駐軍的士氣必然沮喪,就算本來可守,那時也未必守得住了。”接著道,“聽聞西夷打到門曲,便將上興關拱手讓人,若是上興關被破,又要讓天子退至何處”
李增愈面色發紅,道“若當真兵臨城下”
高長漸面色端肅“若是當真兵臨城下,你我難道還沒有一夫之勇嗎當真到了危在頃刻之時,公卿士族皆應上前守城,以勵士氣。”
“”
李增愈看了高長漸片刻,嘆一聲氣,拱了拱手,直接起身離開,倒沒有囑咐對方不要外泄兩人言語對方到底出身建州高氏,就算不與他們同心協力,也不會行告密之舉。
對方離開后,高長漸繼續伏案工作他被舉薦至戶部為主事,每日都有許多后勤細務要處置,等將文書整理好并裝入木盒當中后,高長漸親攜木盒,往官衙行去。
按照流程,他需要將文書轉交給王有殷,然而今天轉交之后,高長漸卻不曾立刻離開。
王有殷看了他兩眼,然后轉身入內,片刻后出來傳話“陛下召高主事覲見。”
高長漸扶了下冠帶,方才隨對方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