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天子“宮中沒有此物”顯然與少府的職業要求不符合,作為一群專業奉承皇帝數百年的內官,他們只能告訴皇帝“有”或者“可以有”,事后侯鎖調來了少府所轄的出色匠人,仔細研究從字面意思上看,澡豆一物顯然跟洗漱有關,至于材料,則多半取自于豆,然而豆子本身又如何能用來洗手想來是加了些旁的東西在里頭。
少府用心研究,總算把澡豆做出,侯鎖一開始還不明白天子為什么要讓他們炮制此類有些奢侈的事物,經過市監那邊兩位監丞的提醒,才意識到,澡豆一物制作程序固然簡便,但因為頗為新奇,又算是宮中事物,所以在外面也能賣上高價,對開銷甚大的府庫而言,也算是一種補益。
侯鎖事后有些心驚,當今天子年紀雖小,但心思縝密,事事都能想在旁人前頭,隨口一言就能幫助他們解決賬目問題,他一開始是畏懼天子威儀,不敢不聽命行事,如今則在原本的畏懼之余,更多了不少敬意,外朝那些臣子或許不知,但他們這些內官卻都明白,新帝登基以來,當真是勤勉為政,夙夜匪懈。
他本是擔心皇帝疑心重,而且心狠手辣,自己這些舊臣難以善終,如今卻更擔憂天子日日煎熬心血,不注意保養身體,難得高壽。
杯盤都被撤下,溫晏然一面擦手,一面隨意道“陶卿,盧嘉城已經被攻克。”
陶駕也是沙場宿將,聽到這個消息后依舊大為震動“臣記得陛下當日只派了兩千兵卒給師將軍”
要不是清楚師諸和為人的性格,陶駕幾乎都要懷疑對方是為了攬功所以謊報軍情。
先帝當日也派兵打過仗,還曾創下過派了十萬大軍圍攻西夷五千守軍,結果被對方輕易擊退的壯舉。
這個結果其實并不罕見,兵法有云“十倍圍之”,攻城的一方必須有兵力上的巨大優勢,但若是糧草不繼,或者守城將領表現出色的話,被擊退也是常事,可是先帝卻不明白這個道理,當場震怒,后面又是一通臨陣換將的拉后腿操作,讓本來的敗退徹底變成了潰退,最后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撤到了上興關之內,若非還有地利之險作為依仗,那些敗軍直接倒卷至建州也并非沒有可能,反倒是新帝此番作為,當真是足以載入軍書史冊了。
陶駕習慣性地開始分析“既然如今書信已至建平,那師小將軍進城的時日應該是在五日以前”
溫晏然打斷“此刻書信尚未傳來,陶卿還要再等兩日才能瞧見,至于進城的日子,大約是在前天。”
隨著個人威信的提升,溫晏然已經完全不需要為自己能得知異地消息尋找借口都是成熟的大臣,他們完全能自己忽悠自己。
陶駕果然沒有任何疑問,只道“希望師小將軍能夠守住。”
溫晏然站起身,從上首走下,她玄色深衣的下擺像是流淌的夜色那樣,輕輕拂在磚石之上,而已經做到朝堂武官之首的陶將軍則起身垂首而立,一直等天子走過自己之后,才落后半步,謹慎地跟隨在君王的身后。
溫晏然的習慣,用飯后不會立刻就坐,她在宮苑中散步消食,順便與陶駕討論東部的軍情。
“師小將軍他們能進入盧嘉城,倒也不是強攻,而是趁著城內精銳被騙出城外時,設計將之取下。”
陶駕“既然如此,叛軍主力應當沒有損傷太多,對方回援之后,若是全力攻城,趁著盧嘉城內人心未穩的時刻,說不定能夠重新攻下。”
溫晏然微微點頭,笑“陶將軍所言不差,不過那些叛軍若是以為自己腹背受敵,只怕便不會大膽進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