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之前因為七皇子的緣故,一向有做皇帝外戚之心,行為與許多士人出身的朝臣頗為格格不入,在大周,外戚跟士大夫的身份存在重疊之處,但也具備相當大的差異,如果外戚的行事更靠近士大夫一些,會讓皇帝難以放心,如果與皇帝靠得太近,又難免與士大夫產生齟齬。
王齊師冷冷道“以國師之功,也只是加以勛職,為何輪到禁軍時,就一定要加以實職”說完,竟向著溫晏然跪下,“護衛皇城本就是禁軍之責,如今出現統領叛亂之事,可以說其中人人都是戴罪之身,當日之亂,若非陛下洞察在先,難道鐘校尉能發覺什么不對嗎其失察至此,若非陛下恩寬,正該下獄治罪才是。”
他說話時,能感到御座上的天子正看著自己,對方的視線沒有明顯的喜怒之色,作為一個侍奉過先帝的舊臣,王齊師發覺自己竟然無法把握到新帝的情緒變化。
鄭引川哽住了一下,隨后反駁道“鐘校尉位低而言輕,平時又不與季躍等人相善,若說體察禁軍軍心變化,也該問一問禁軍中的統領與副將們。”
禁軍外衛目前暫由燕小樓統轄,而燕小樓算是袁言時一派的官員,鄭引川這么說,也是想借袁太傅等人的力量,打壓一下王齊師的氣焰。
王齊師卻道“不錯,正該責問禁軍統領與副將,微臣懇請圣上,免去外衛副將燕小樓之責,另擇賢能之士。”
“”
倘若鄭引川上過網的話,那么此刻內心的第一反應應該是“王齊師他鯊瘋了”。
因為燕小樓的副將之位算是袁太傅舉薦的,聽到侍郎出聲質疑,而且質疑的內容還跟叛亂有關,保持著忠臣姿態的袁言時自然要主動出列,向天子請罪,而且因為身具嫌疑,按照朝堂慣例,他等于失去了待會向皇帝在相關問題上諫言的資格。
西雍宮前殿內,一位重臣俯身,一名侍郎下拜,無論他們心中的真實想法是什么,此刻都只能靜候天子的裁決。
溫晏然打量著王齊師,覺得對方瘋起來連自己老師都不放過的風格,的確很有文藝作品里那種大義滅親的忠臣風范,笑了下,安撫袁太傅道“此事與太傅何干還請太傅快快入座。”
袁太傅卻執意不肯“既然事涉老臣,那老臣自該避嫌。”
溫晏然干脆親自離座,做出準備伸手攙扶的姿態,又一次成功在很多朝臣心中刷出了正向的好感度,而袁太傅自然不能當真讓天子攙扶,也不能不給天子臉面,老老實實起身坐回原位,但仍舊堅持之前的態度為了證明清白,他稍后不會就禁軍統領的問題發表任何意見。
袁言時這么做,并非是跟燕小樓起了齟齬。
他深知燕小樓忠于君王,雖然也親近自己這一派,但若是朝中重臣的意愿與君王的意愿產生分歧,燕小樓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站到君王那邊。
假若王齊師說動溫晏然免去燕小樓職位,那么他們會推一個看似適合但實際上具有各種毛病的人上來,然后抓住此人的把柄,將其攆下去,重新舉薦燕小樓上位,反復施恩之下,就算他不肯背棄君主,也難以做出損害袁太傅等人的事情。
溫晏然并不知道,在那本互動游戲圖書里,部分支線中,燕小樓會因為君權與相權的矛盾日益激化,忠義不能兩全,最終自刎而死。
作為一個純粹的,脫離所有文科知識點的理科生,溫晏然以前沒了解過任何有關“該如何做一個失敗的皇帝”的內容,如今也只能摸著忠臣過河既然罷免燕小樓是一件王齊師強烈支持,袁太傅默認的事情,她就覺得還是可以給燕小樓一個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