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朝臣們都在認真閱讀剛剛呈上來的供狀。
供狀上歷數了玄陽子往昔的惡行,這位聲名顯赫,被許多人視為神仙的“高人”有著非常不堪的真面目,兼具豪強與盜賊兩者的劣處,謀財害命,奪人產業等等,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上頭還寫明了玄陽子欺瞞世人的手法,他并不會什么點石成金的法術,用來糊弄人的所謂金子,其實都只是黃銅,只是趙矩手法巧妙,在旁人檢查之前,悄悄將黃銅換做了大小相似的黃金,借此瞞天過海。至于跟神仙說話,只是用了些發聲技巧而已,旁人進不到屋子里來,只聽聲音,就以為里面當真有神仙降臨。
在供狀的最后,還額外點出,玄陽子其實不叫趙矩,跟徐州趙氏也根本沒有半點關系,他本名叫做田東陽,是個混跡于市井中的小民。
溫晏然“”
相比于一聽玄陽子其實是小民就覺得這人絕對沒什么了不起的大臣來說,溫晏然此刻的心情堪稱翻江倒海。
原來這貨就是田東陽啊
可這貨怎么就是田東陽呢
溫晏然郁郁地想,明明評論區的讀者已經貼心地替自己劇透過了關鍵內容,她卻一不小心提前將后期能起到重要作用的壞蛋胚子給直接砍翻,簡直對不起那些被辛苦寫出來的評論
果然,穿越目標沒那么容易達成,未來的道路上充滿了各類難以預料的陷阱,她不能因為自己看過劇透,對某些重要人物有著準確的了解,就因此小看了顛覆大周的任務難度。
不過作為一個以昏君為己任的穿越者,溫晏然多少也磨練出了一點心理素質,覺得這黑鍋不能自己背,大部分還得放在田東陽自己身上對方會有現在的合適遭遇,主要還是因為他本人缺乏作為有價值壞蛋的綜合素養,選擇了在根基尚淺并且不了解天子性格時,就直接甩臉色的不恰當途徑。
溫晏然平靜地放下供狀,一言不發地注視著殿中的朝臣。
不少大臣們都覺得,天子說話時固然能讓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如今沉默不語,那種壓力卻并未減弱,反倒在持續增強。
之前那位宋侍中想,在今日的君臣對峙中,天子其實是占據了上風的,如今面上卻為何沒有一絲喜色
他略略一想便明白過來天子并非是為了將權力收攏到手中,才想法子拿捏住臣子的錯處,而是希望大臣們能反思己過,更好地輔佐于她,對方既然是一個真正的明君,又怎么會因為大臣犯錯而感到喜悅呢
在一片沉默當中,盧沅光主動出列。
她是戶部侍郎,如今說的果然是當事犯人的戶籍問題。
田東陽本是小民,卻能冒充大家子弟,并借著這個身份,一路青云直上,一直到建平才終于翻車,也算體現了地方吏治的糟糕程度。
然而此事雖然嚴重,但追索起來千頭萬緒,以朝廷現在一堆缺員的狀況,實在不便派人細查,目前只能先將對方進建平的門路厘清,按律處置。
除此之外,田東陽的信眾數量太多,而且大部分只是被蠱惑的無論百姓,這些人自然不能以罪論,所以朝廷這邊需要張貼告示,再派使者深入鄉里,將玄陽子的底細分說清楚,以此教化民眾。
在場的大臣都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在確定了玄陽子相關事件的本質后,迅速議定了善后的細則,眼看已經快到宮門落鎖的時辰,袁太傅等人不好繼續滯留禁中,出言告退,溫晏然批了幾份宵禁時的通行文書,讓朝臣們各自回家。
大臣們離開后,西雍宮前殿迅速變得空曠起來。
溫晏然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倚靠在憑幾上,默默反思今天的工作成果。
張絡等人本來只是安靜候立,發現天子一直沒睜眼的意思,擔憂對方就此睡過去,不得不小聲道“陛下,天色已晚,該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