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晏然閉著眼睛點了點頭,也不起身,女官過來在天子身上蓋了一層披風,身邊近侍們則將桌案輕輕挪開,用兩根橫桿直接穿過椅子兩側的木扣,將椅子直接抬起。
這是椅輦,外表看起來跟正常的椅子沒什么兩樣,但在制作的時候,特地留了安放橫欄跟傘蓋的機括,大周傳承至今,宮中多有類似的方便貴人偷懶的設備。
行至廊上的時候,溫晏然伸手輕輕扣了扣輦側。
“停一會。”
宮人們依言止步,溫晏然稍稍坐正,抬頭遠眺廊外的月色。
天上聚積了那么厚的層云難得散去了一些,露出了云后的明月。
雪停風靜,但積雪覆蓋在宮苑中的屋瓦、林木、道路上頭,一望無際,起伏如浪,月下的雪,就像是一片素白的海水。
溫晏然注視著面前的景色,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詩“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蓋著狐裘披風的少年天子微微笑了笑,輕聲自語“快過年了。”
池儀之前一直在斜獄那邊督管玄陽子一事,知曉大臣們都離開后,又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候立于寢殿當中。
她也是忙了一天,瞧上去卻比時不時就能休息一會的溫晏然還要生龍活虎。
溫晏然想,池儀不愧是評論區劇透過的未來權臣,精力果真格外旺盛
池儀侍奉天子梳洗,同時匯報道“玄陽子的弟子們與京中有爵人家來往頗多,明日或許會有人過來,向陛下哭訴。”
溫晏然聽完,隨意問了一句“董侯在京中風評如何”
池儀“雖是侯爵之家,但董氏如今在朝中已無顯要之職,平常頗為安靜,聽說是不大惹事。”
像這樣的侯爵之家,近支子女真要當官,多少還是能混上一個職位的,但想要高官顯位,就需要足夠的實力跟不拖后腿的運氣。
溫晏然笑“不大惹事么”又問,“那董侯多大了”
池儀“已過而立之年。”
溫晏然點了點頭。
池儀出身尋常,如今又在禁中任職,外面的許多事情也難傳到她耳中,能做到有問必答,顯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課。
溫晏然隨口叮囑“今天跟著朕的宮人們在走廊上站得太久,你去跟阿絡說,待會煮些熱湯分下去。”
池儀垂首,應聲稱是。
溫晏然正坐在床榻上,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又忽然頓住,看著池儀笑了笑“明日事多,阿儀也早些去歇著罷。”
池儀身為有品階的內官,在少府那邊當然是有住處的,如今大部分時間都擠在西雍宮的小間中,自然是為了便于在御前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