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那位皋宜郡長史已經有些答不上來,只勉強說了兩個數字。
郡長史記不清楚,但盧沅光卻記得很明白,她朗聲道“據你所言,皋宜郡今年秋收情狀反而較往年為佳,縱使賑災有所耗費,又如何會導致兩萬流民”
郡長史張口數次,卻都沒能發出聲音。
盧沅光向前躬身“此人所言大有不盡不實之處,還望陛下明鑒。”
皋宜郡長史面色一片灰敗,在他身后,襄青郡長史索性用衣袖遮住頭臉,身體微微顫抖,一副無顏見人的模樣。
就在此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御史大夫賀停云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拉開對方的手臂,讓所有朝臣看清此人現在的模樣。
視野被屏風打了物理馬賽克的溫晏然將目光投向身側內官,后者也十分機靈地把殿中的情況小聲告知給了天子。
相比于一直侃侃而談的皋宜郡長史,被大部分人當做背景板直接忽略掉的襄青郡長史,那張嘴其實也沒閑著,他趁著同伴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的時候,悄悄將郡中的文書取出,撕碎了吞入腹中,用實際行動提醒了溫晏然,現在約莫已經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
賀停云“按周律,偽寫文書者,當罰為官隸。”又道,“此人于殿上公然損毀文書,當加重一等。”
襄青郡長史先俯身一拜,然后才勉強道“文,文書乃下臣所毀,一應處罰,下臣自受之,只望諸位令君莫要因此牽連太守。”
王齊師拂袖“做屬吏的行徑狂悖,自然是上官的過失,況且你將文書吞入腹中,旁人便不曉得你來京究竟所為何事么”向前一禮,道,“陛下明鑒,襄青、皋宜兩郡太守失德,臣請奏,派御史征詣二者刑部。”
征詣刑部,就是將人拿入獄中審問的意思。
王齊師是侍郎,職位清貴,平素也有人望,他一說話,許多朝臣都紛紛開口附議。
大臣們看著面前的云母屏風,等待皇帝給出最終裁決,過了一會,后面才有聲音傳出來
“此二人御前無禮,壓入幽臺待審,至于皋宜、襄青兩郡之事,等午后再議。”
朝臣們在合慶殿中坐了一上午,骨頭酸痛的大有人在,恨不得立刻就能下班,還有些上了年紀的老臣因為精神短缺,早就有些昏昏欲睡,王齊師關注了下同僚的情況,雖然有些遺憾于沒能立刻將對這兩位郡長史的懲罰措施定下,但也只能耐著性子先去解決午飯問題。
就在朝臣們還在成群結隊地往部臺走的時候,溫晏然已經返回了西雍宮,她一面更衣,一面讓內官逐字逐句讀著唯一被保存下來的那份來自皋宜郡的文書。
今天的天氣雖然與往常一樣冷,但雪倒不是很大。
溫晏然在合慶殿坐了一上午班,不大想挪動,貼心的內官直接把食案抬到天子的寢宮中,池儀看著著這會已經快到午睡的時辰,估計皇帝吃不下太多東西,便幫著布了一碟子雞湯燉過的小青菜。
在這個大棚技術沒有得到廣泛應用的年代,大冬天的吃一點新鮮的綠色蔬菜,不但不是苛待,反倒是富貴人家才能有的待遇。
溫晏然吃了一點青菜,又喝了兩口肉羹,便令內官把食案撤下,漱了漱口,忽然道“少府還在外頭跪著么”
池儀“是。”
溫晏然頷首,笑“今天肉羹不錯,給少府也盛一碗,讓他去側殿候著。”又讓其他宮人盡數退下,只留池儀在殿中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