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宗楚之間的牽扯,現在想想也夠離奇。
宗楚是不記得的,實際上他們倆第一次見面不是在四年前,而是六年前。
那會兒沈余剛16歲,沈光光還沒查出來絕癥,他也沒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把自己送上宗楚的床。
那天沈余剛從他媽的小房子回來,那幾天正趕上高一學期末,考進班級前三就能拿到500塊錢的獎學金,他咬牙推了兼職的工作,吃了一周饅頭省下了二十塊錢的生活費,明美冉嫌少,大罵著錢是不是都被那小賤蹄子的兒子給哄走了,剛做好的指甲在他臉上又掐又撓,掐敵人一樣擰出了兩道血痕,掐完了又抱著他嘶聲力竭的哭。
沈余已經習慣疼了,他抱著母親直到她平靜下來,然后下樓,鎖門,帶著臉上的兩道傷痕,無所謂的一條路抹黑往他爸家走,最后停在門口。
隔著一道墻的距離,他聽見房子里他爸和后媽在歡呼慶祝沈光光的生日。
沈余沒進去,他緩緩松開了握著門把手的手。
少年沉默著隨便找了條路走,他覺得自己早都已經習慣了,卻沒忍住啪嗒啪嗒的眼淚,像八年前的那個只能無助的看著自己的世界崩塌的小孩兒一樣。
他在這個狼狽不堪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宗楚,準確來說,應該是24歲的宗楚。
那會兒男人還不是北城大名鼎鼎的宗五爺,剛從軍隊出來的青年虎背熊腰,一拳一拳砸在胖乎乎的男人身上,拳拳到肉,胖男人被打得噴出一口血沫,罵人的力氣都沒了,鬼哭狼嚎的叫喚,他身邊站著個披頭散發、臉腫得老高的女人,捂著嘴在一邊哭著尖叫。
聲音竄透了沈余的耳膜,少年呆住了,連眼淚劃過傷口的刺疼都沒來及管。
他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甚至懷疑胖男人會不會被那名青年打死,一時間猶疑是不是該報警。
正在猶豫的時候,就見青年單手提著肥胖男人的衣領,把他懟到了電線桿上,胖男人肥胖的撞擊堅實的水泥,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女人尖叫了一聲,沈余也跟著抖了抖。
他看到青年嫌棄的皺了皺眉,幽暗的燈光打在他臉上,青年凌厲的五官逐漸從暗影中顯露出來。
“鬼叫什么”
他聽見青年低聲罵道。
胖男人趁機嚎叫“沒天理啊,打人啊,打人啊,救命”
這地前后兩排都是做買賣的,現在近晚上十點,做生意的白天得早起,這會兒早就收攤走人了,連個鬼影都瞧不見,胖子嚎叫了幾聲沒招來人,倒是聒噪得男人拍了拍他臃腫的臉。
“閉你媽的嘴”
胖子嚎叫戛然而止。
青年盯著他,一字一句說“再他媽讓老子看見你打女人,我他媽弄死你。”
胖子被嚇得直哆嗦,他大概四五十歲,一身肥膘,是小縣城出了名的欺軟怕惡的惡霸,沒能耐,就會欺負媳婦,這時候被比他小二十多歲的青年按在電線杠上收拾了一頓瞬間就收了嚎叫的聲,顫巍巍的求饒“我不打了,我不打了,我絕對不打了您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嗤孬種。”
青年笑了,劍眉橫挑著,星目里點著盛氣的火光。
他松了手,扔垃圾一樣撒開肥胖男人,扯著肌肉松肩膀,人還沒走,就聽見那胖子兇厲的啞著嗓子對女人喊“還不趕緊來扶我”
女人顫巍巍的哭著,往前爬了兩步去扶他,宗楚看得血壓直線飆升,一腳就想照著那堆肥肉踹上去,男人短促的驚叫了聲,害怕的捂住臉,不過那一腳到底沒踹上去,滿臉是淚的女人擋在他前邊,哭著說“別打了,求你別打了,別打我老公了。”
宗楚那一腳硬生生停在半空,他盯著那兩人,像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女人腦子在想什么,最后那腳重重踹在了男人臉側的電線桿上,插入地底深處的水泥桿甚至都搖了兩下。
青年甩著手走了,地上女人哭哭啼啼,男人指著她罵罵咧咧。
沈余靜靜看著,他狼狽的想,他大概也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