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辨著人體內那些五顏六色的內臟。
林向嵐的心臟被摘除了,胃也被完全取走了,并沒有被放回原處,所幸的是肝臟還在。
就在那時,他的大腦極度緊張,思緒卻異常活躍。
以往林向嵐對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一幕一幕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片段不斷閃回。
林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他小學畢業時,考上了不錯的初中,林向嵐一直說要給他做一頓大餐,吃點好吃的。那天老林把食材都買來,其他的也燉得差不多了,結果有個突發情況忽然要出去一會。
林向嵐急匆匆出門“牛肉我燉上了,就差一個石斑魚,放在冰箱里了,等會我發個制作視頻給你,你試著做一下。”
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在以前,林向嵐也經常做這樣的事。
看著時間差不多,他研究了一遍視頻,就去冰箱的冷藏室,打開門把石斑魚取了出來。
魚已經被冰了一會,身體冰涼,他正準備把魚按照步驟做,忽然發現這魚是沒有處理的。
他以前在自然課上也解剖過小動物,在攤位上也看過怎么處理魚。
于是他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方法,開始處理。
石斑魚的腹壁又厚又硬,他用剪子才費力剪開,把魚的內臟去除,然后他刮去了魚身上的粘液,用水清洗著,水嘩啦嘩啦留著,魚身上又冰又黏。
他準備進一步去掉魚鰓。
可就在他的手探入魚頭的鰓部時,意外發生了。那魚忽然張開了嘴巴,呼吸了一下,活了過來。
他那時候才意識到,那魚可能沒有死,就是在冰箱里被冰得暈了過去。他就在魚的昏迷之中,取出了它的內臟和心臟。
巨大的魚一動,就掉在了水池里,隨后就開始瘋了一樣,渾身是血地掙扎。
那動靜很大,血都被甩在廚房的墻上。
他看著魚在不停地跳,想要摔一下或者是打一下結束它的生命,可是魚動得太厲害,連握緊了它都困難。
他知道它活不成了,就是這種和死尸斗爭的過程卻讓他更為心驚。
一人一魚就那么搏斗著,一直過了十幾分鐘,那魚的動作終于緩了。
年幼的他拿著刀用盡了力氣,一下一下把魚頭剁了下來。
魚處理好了,墻壁上都是血,整個廚房里慘烈得如同分尸現場。
他默不作聲地清理著亂糟糟的廚房,然后做了一道清蒸多寶魚。
后來,林向嵐對那道菜贊不絕口。
因為魚是現殺的,一點腥味也沒有,肉又鮮又嫩,調味也非常合適。
他卻一口也沒有吃。
從此以后,他對廚房有了陰影,也不喜歡自己做飯。
此時此刻,站在殯儀館的床邊,擺弄著父親的尸體,他就想起了那條倒霉的魚。
當他面對著那種慘烈的景象,內心之中有種強烈的恐懼,似乎正在無聲的嘶吼。
他艱難地忍著惡心,手指在滑膩冰涼的內臟里游動,用他微薄的法醫知識,辨認著器官的狀況。
他用手機錄像,笨拙地用刀片切下幾塊肝臟組織,放在放有不同溶液的檢驗盒中。有幾份是純酒精,有的是福爾馬林。
做著這一切的時候,他的頭皮發麻,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心里想的只有“我要做完這一切”,“我必須要搞清楚林向嵐的死因”,“開始了就不能停下來”。
還好尸體已經放置了很久,又被解剖過,沒有多少血污流出來。
取好了內臟切片,他開始穿針引線,一點一點再把尸體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