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
不,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猜。
他甚至想問問,范婉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還是有什么人去尋了她,否則怎么年初回門還好好的,如今卻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見秦邦業表情變幻莫測,雙手無意識的攥起,甚至連站姿都無意識的變成了防備模式,范婉便知道,她這一詐,還是詐出來了點東西。
趁熱打鐵,趁勝追擊
范婉壓低了聲音“你最好把一切都完完整整的告訴我,我或許還能看在養育之恩的份上善待鐘兒,若是你再這般隱瞞下去”她面色冷沉的威脅道“我也不怕魚死網破。”
秦邦業的身子猛地一顫。
范婉也不著急,而是腳步一轉,重新回了屋里,好整以暇的等待著秦邦業做決定。
秦邦業并沒有堅持很久,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就顫顫巍巍的回來了,明明才五月份,身上還穿著薄薄春衫,他整個人卻好似從水里撈出來的似的,狼狽極了。
他哆哆嗦嗦的從懷里掏出手帕,一言不發的走到范婉對面的椅子坐下,擦拭著額頭的汗。
范婉端著茶,小口小口的抿著。
“你當真會善待鐘兒”
秦邦業到底老了,他五十三歲才得了這么一個兒子,如珠似寶的捧在手心里長大,或許當年他孑然一身,沒什么牽掛,如今他卻做不得當年的瀟灑了。
范婉點頭“自然,若你實情相告,日后我不僅為他延請名師教導,還保他一世富貴平安。”眼看著秦邦業肩膀沉落,似乎松了口氣,又言道“當然,若日后讓我發現你有虛假之言,那我也只能”
言語未盡,秦邦業的肩膀又提了起來。
“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秦邦業閉了閉眼,終究是怕了。
“這些年,雖然我對外言說你是我從善堂抱回來的,實際上你卻是有名有姓,好人家的姑娘,你本姓范,乃是罪臣范珩范大人的女兒,當年范大人未獲罪前,得先帝重用,任命為兩江總督,乃是一方大員。”
范婉一聽這話,立刻凝神靜聽。
“當年,先帝年六十方才得一嫡皇子,先帝大喜,小皇子一出生便得封太子之位,只待長大成人,便可正統登位,延續國祚,然先帝年邁,上頭數位皇子成人,再加上那幾年茜香國、暹羅國,鮮卑、匈奴也是大舉進犯,又遇上大旱蝗災,數位皇子接連戰死,先帝日夜操勞,又得知此事,悲痛之下,很快便倒下了,皇太子年幼,先帝無法,只能將皇位傳給如今的圣上,臨走前唯一的要求便是太子位不可改。”
后來的事不需要秦邦業過多贅述,范婉也能猜得到。
年輕力壯且有野心的皇子對皇帝的要求自然滿口答應,他得了皇位,處理那些將父皇累倒的爛攤子,等他終于騰出手來時,當年年幼的皇太子已經長大成人,漸漸露出獠牙,甚至因為他是正統皇太子,又是先帝嫡皇子的身份,身邊圍攏了不少或真心或假意的臣子。
皇帝早已根基已深,自己也有嫡子,這位嫡出弟弟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可他不敢公然忤逆當年對先皇的承諾,便暗中打壓,皇太子終究被打壓的沒法,起了反叛之心,皇帝對皇太子行為早已心知肚明,逼宮之日,皇太子殿前自刎,據說,皇太子自刎之時,東宮突發大火,皇太子妻妾子女數十人,皆未能留下性命。
“皇太子反叛,皇帝表面仁義,暗地里卻對皇太子一脈趕盡殺絕,后又裝作傷心欲絕狀,讓皇太子以義忠王的身份葬入皇陵,許也是怕自己行為惹怒祖宗,得一心里安慰罷了。”
秦邦業說起當年,依舊渾身顫抖,懼怕不已。
他當年不過一無名小卒,禮部一員小小筆帖式,每日最大的煩惱便是年近五十還無子嗣,老妻肚大如盆,卻十個有九個人說是女孩兒。
“可兒出生時,恰逢中秋,我看著她,又想想自己的年紀,只覺此生得子無望,便起了去善堂抱養一個男孩的心思,當我到了善堂,卻遇到了抱著兩個襁褓出來的范大人,當他得知我欲抱養孩子時,便將你給了我。”
秦邦業攥了攥手指,說的極為艱難“范大人說,你乃是他的親生女兒,而他懷里的,乃是義忠王爺的唯一骨血,未免被人察覺,他欲李代桃僵,又說道,他已經與寧國府的賈大爺說好,帶你成人及笄,便嫁入寧國府,日后你便是我秦家的女兒。”
“往后數年,年年我家收到你親父的銀錢,盡數由你母親調理身子,這才有了鐘兒。”
范婉聽到這里,不由冷笑,啪的一聲將茶杯往桌上一放“感情這些年,你秦家吃穿用度竟都是從我身上得的銀子,寧國府的婚事也本就是我的,你倒好,將你女兒養的金尊玉貴,還想讓她嫁到寧國府去。”
秦邦業聽到這話,滿臉羞愧“我也是自私作祟,再說,如今婚事也算物歸原主了。”
范婉依舊不買賬“這樁婚事本就是你女兒不要的。”
秦邦業不敢再多言了。
父女倆又呆坐了一會兒,范婉才又問道“我那親生父親,如今怎么樣了”
“七八年前淮南大水決堤,死傷過萬,農桑更是顆粒無收,還引發瘟疫,圣上震怒,問罪于范大人,全家發配至黔州,我官微人輕,也曾打聽過,只聽說范大人沒到黔州就病故了,至于家中其他人也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