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池掀開簾子走出去的時候,院子里那株山茶開得正盛。
那是難得的品種,花朵有碗口那般大,顏色艷紅似血。
聽說整個京城就三棵,一棵在皇宮內院,一棵在當今太后娘家承恩侯府,另外一株,就是這錦衣衛鎮撫司衙門中了。
盡管如此,裴池卻也無心賞花,他彎腰撈起了茶花下的刑具,隨手往手心里擺弄了兩下,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大人。”
“招了嗎”裴池問,冷峻的臉上并未見多余的表情。
被吊在院子里的那個人已經被連審了三天三夜,錦衣衛衙門的刑訊手段,可謂是花樣百出。
因此,他也落了滿身血痕,找不出一塊好肉出來,不過人卻活著,尚有一絲氣息。
下屬賠笑道“還沒呢,這是塊硬骨頭,難咬得很。”
“一群廢物。”裴池站直了身體,冷聲道。
下屬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連連道“是。卑職一定加緊審問加緊審問。”
裴池也懶得理他,雙手負在身后,緩步走到了被綁在邢架上的人身前。
“陳大人。”他平靜說道“我現在給你最后一個機會,朝中到底還有多少齊王余孽我要名單。”
前大理寺少卿陳思道勉強睜開一直腫脹的眼睛,定定瞧著他,半響過后,卻是一口帶著血的濃痰吐到了他臉上
“呸”
“大人”
在一片驚呼聲中,裴池的動作迅疾地捏碎了陳思道的下顎,如果對方有幸能活著走出錦衣衛衙門,卻是這輩子也別想張口說話了。
“你可要想好了,陳大人。我知道令嬡已經被你秘密送出了京城,只要我開口,我保證她不會出現在任何一處秦樓楚館中,可若是一個時辰之后,我還拿不到名單,那可就不能保證了”
“嗚嗚嗚”陳思道怒目相視,拼命掙扎了起來,似是在咒罵著什么。
裴池也懶得去聽,只微微蹙眉,在他身上挑出一塊尚且干凈的衣角擦了擦自己的染血的手指。
不到半刻,他就拿到了那份名單。
下屬膽戰心驚的問道“大人陳思道的女兒該怎么處置她現下還被關在大牢里呢。”
“陳思道呢”
“還有一口氣。”
“帶過來,讓她見她父親最后一面,然后送出京去。”裴池冷聲道。
下屬連連點頭,趕緊去了。
裴池與陳思道本是同科進士,亦是同鄉,同朝為官八載,造化弄人,一人已官至錦衣衛指揮使,一人卻暗中勾結齊王王意圖謀反,淪為階下囚。
下屬望著裴池大步走出院門的背影,唏噓不已。
肯留陳家一個活口,想必自家大人還顧念著這同鄉情誼吧
裴池在院門外遇見了被錦衣衛押進來的陳家千金,未及豆蔻的少女一見著他,便如惡狠狠尖叫著撲了上來,被人狠狠一棍子敲在了背上,狼狽跌倒在地。
“裴池我詛咒你一生無人憐惜,不得好死”
他策馬疾馳許久之后,仿佛都能聽見對方尖銳的咒罵聲。
進了宮,裴池卻未能面見圣上。
總管太監李福留了兩個小徒弟在候著,一見到他,便立刻迎了上來“裴大人,陛下有令,讓您即刻前往鎮國公府伴駕。”
“鎮國公府”裴池皺眉。
“是。”小太監笑道“鎮國公府今日邀了各世家姑娘賞花,陛下也去了。”
鎮國公府為世子選妻弄的賞花宴,陛下怎么有興致去了
陳思道的供證名單尚在懷中,上頭有幾個人情況棘手,他需得立刻見到陛下。
當今陛下蕭懷衍正在園子里釣魚,他今天私服出宮,并未驚動任何人,裴池見他身邊只有李福跟著,便也沒有多禮,徑直將懷里的名單給了蕭懷衍。
蕭懷衍只掃了一眼,似乎對名單上那幾個人不以為意,只問道“什么時候招的”
“一個時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