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狹小的空間,有點悶。
湛南按下車窗。
今天過節,這么晚了,小區里偶爾也有鄰居經過,多是一家三口,父母帶小孩從長輩家吃完飯回來。
他一直沉默。
林湘縮在座位上,意興闌珊“你再不說,我快睡著”
“我下周出差。”男人突然開口。
“那就去啊。”林湘好笑,“去哪兒幫我帶吃的。”
“東部。”
“哦,那我要東海特產小魚干。原緋上次送我的,你見過吧”她皺了皺眉,“后來我買的明明是同一個牌子,總覺得沒那么正宗,這次你幫我多帶一點。”
湛南看著前方。
同一棟樓的年輕夫妻,一左一右牽著六歲女兒的手。一家人說說笑笑,往大樓里走。
他的喉結滾了滾,依舊沒發出聲音。
說不出口。
那兩個字壓在胸腔里就像一堵移不開的山,即使阻擋前路,即使沉重得令他窒息,他也輕易開不了口。
只是想起,心臟的疼痛便尖銳。他額頭滲出冷汗。
不行。
繼續留在林湘身邊,不聞不問,渾渾噩噩,只為貪圖她的體溫和甜言蜜語再這么下去,他遲早喪失自我,變成自己都看不起的懦夫。
已經夠了。
林湘問“出差多久”
湛南低聲說“可能一個月,也許更久。”
林湘的視線停留在他臉上,盯著他眉心擰出的深深的刻痕。她的神色淡了些許。
“你才轉去異能管理局,業務還沒上手呢,原局長真不客氣。”她慢聲慢氣的說,“什么任務非得交給你”
他不答。
路燈的光照亮前方一小段路。
又一對散步的老夫妻攜手歸來,燈光將地上的影子拖得老長。
湛南想,他要平平淡淡,簡簡單單。林湘的人生卻是轟轟烈烈,瑰麗燦爛。
他們只怕永遠也不會有這一天。做一對平凡的夫妻,恩愛的老去,頭發花白了仍互相扶持,永不相負。
不會有這一天。
他臉色慘白。
“你想離開我。”
湛南猛地轉頭。
少女一手撐在車窗上,冷淡地側眸。
她的目光如同遇襲那晚的月色。表面冷白,失去溫度,內里隱隱透出血光。
“湛先生,想分手啊”她問,很冷靜的語氣。
就像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就像她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感情,他們,他她無所謂。
可他還是做不到。
一句簡單的是,一個簡單的點頭,做不到。
林湘忽然道“湛南,別再想了。”
他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不知從哪里來的,周圍沒人,夜色寒涼,為什么會有血
湛南茫然許久,才發現是他咳出來的血。嘴里盡是鐵銹的氣味,嘴唇上都是血。
林湘蹙眉。
她伸手,輕按他心口的位置,揉兩下。
他的妖力被生母封印在那顆飽經風霜的脆弱心臟里,難怪動不動就胸悶,心痛,還吐血。
“出差是你自己申請的吧想分手的是你,難受到吐血的也是你,你到底在糾結什么”
林湘心煩,彎腰坐到他腿上。
“前段時間我太忙,你受委屈了,對不對”她柔聲誘哄,安撫他,“暫時忙完了,我多陪你”
“我要的不是這個。”他說。
林湘勾住他的脖子,質問“那你要什么”
他又裝啞巴。
林湘心煩氣躁,盯住他的眼睛,怒道“你說話”
世界無聲。
誰也不曾注意的角落,黑色的霧氣漸漸散開,路燈的光晃了晃,黯淡了顏色。
許久許久。
湛南迎上少女咄咄逼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