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鼓起了勇氣,他問“你有什么證據”
那位訪客來自遙遠的未來時光的訪客,他的目光凝視著那個血跡斑斑的斷頭臺,又望向周圍的一切。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種些微的茫然與更多的、十分復雜的情緒波動。
他低聲喃喃說了一句什么,但是在場的另外一人并沒有聽清。后者只是執拗地盯著他,等待著一個答案是什么樣的執拗讓他在此刻傾聽著一個人仿佛瘋狂的說法
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等待著。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那位訪客突然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張報紙
這荒僻村落的住民當然知道報紙。陶赫蒂亞離他們沒有那么遙遠,在這個村落尚且興盛的時候,甚至在他年輕的時候,他也閱讀過報紙。
他不知所措地接過了那張報紙,展開,然后猛地張大了嘴。
陰影紀,788年,8月15日。晚間報紙。
他瞪視著那個時間。傍晚涼爽的風吹得他猛地顫抖了一下。他不可思議地、囫圇吞棗地掃視著報紙上的內容,然后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將報紙塞進了那位訪客的手里。他顫抖著,面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在自己和自己吵架。
他或許都沒看明白報紙上都說了什么,但是他的大腦卻好似在恐嚇著他自己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你今天迎來了一位什么樣的訪客
那位無名的訪客又自顧自疊好了報紙,默然地望著周圍。
“我不,我不相信。”男人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你只是,只是在,欺騙我是的,就如同那些商人一樣,你在欺騙我。你在騙我”
他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甚至流暢了起來。他當然不會相信那就是一份來自未來的報紙。他當然不敢相信。他覺得這不可思議。
“你有什么證據”男人根本不敢說這證據是用來證明什么問題,他只是不停地重復著證據、證據、證據把證據拿出來
他的眼睛里充斥了紅血絲,看起來如此猙獰。但是誰都知道,在這空曠的、傍晚時分的村落中央廣場,在那斷頭臺的邊上,此刻,是這個男人的靈魂正在搖搖欲墜。
于是那位訪客想了想。他突然露出了一抹,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啼笑皆非的笑容。
他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支一支,筆
他將這支筆遞給這個遙遠村落中的住民。后者不知所措,于是那位訪客又將那張報紙拿出來,手把手教著這個男人如何寫字,以及,這支筆的原理。
這男人與商人打過交道、殺過人、種過田、放過牧、認識字。他知道不少事情,可是,他卻對著一支小小的筆無可奈何。
他從未見過這東西。這不是這個年代的產物。他新奇地把玩著這支筆,又因為自己指甲縫里的泥土而有點羞愧。
他寫了幾個字,玩了玩鋼筆筆桿里的上墨器,然后用自己的衣服下擺小心翼翼地擦拭了這支筆,才將其遞還給那位訪客。
隨后,這位村落的住民,后知后覺地露出了一個迷茫的表情。
太陽一點一點地落下,在沉默中,夜幕降臨了。
終于,那個男人說“這就是未來”
“我不能說這是否就是未來,這是否就是你的未來。”那位無名訪客依舊用那種該死的平靜的語氣說,“或許我也只是,窺見了其中的一些事情提前知曉了某些細節。”
“先知。”這村落的住民低聲喃喃。
那位訪客突然怔了一下自陰影紀的通用語,到沉默紀的薩丁帝國語言,到霧中紀的康斯特語,“先知”這個詞語的發音竟然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