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轉過頭去”
“阿桑,別看阿母”
“阿桑”
邢桑感到悶熱無比,大顆的汗液順著臉頰、鼻梁流進他的嘴里,咸咸的,像血的味道。
是汗嗎,還是眼淚
他分辨不清。
熾熱炎陽下,那個待他最好的女人正猶如一條砧板上的死魚,地趴在黃褐色的泥地里。
周圍穿著黑甲的士兵們,仿佛比賽一般,一邊哈哈大笑著,一邊用帶刺的鞭子,交替輪番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女人因為疼痛而扭動呻吟著,得了瘧疾般的顫抖抽搐著,她不斷地哀求他們放過自己,得來的卻是愈發殘忍的嘲笑與虐待。
她的臉、脖子、后背、肚腹、四肢,到處皮開肉綻,血流如注,紅色的液體浸透了周圍的土地。
邢桑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睜著眼,眼前卻是一片血色模糊。
他想沖上前去,撲在母親的身上,為她分擔痛苦,卻被人死死地捆著手腳,揪著頭發,怎么也逃脫不了,只能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她的皮肉被那鞭子上的倒鉤大塊大塊地刮下,看著脊骨露出,血肉模糊,顫抖的身體變成了一灘不動的肉泥。
母親鮮血淋漓的面孔朝著他,從濃烈的紅變為了陳腐的黑,變臭,變得腐爛可怖,然后又在某個瞬間化成了另一張女人的面孔。
女人面色猙獰,嘴角流出中毒般黑色的血滴,她被人抓著四肢趴伏宮殿的地磚上,朝他發了瘋地大喊大叫。
“邢桑,你這忘恩負義的賤種”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在他睜開眼的瞬間消失于耳邊,邢桑撐著雙目,直愣愣地看著篷頂的帳布。
夢里的畫面,那些凄慘、血淋淋的回憶,交替地在腦海中閃過,寧靜的黑夜忽然變得焦躁不安。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了許久,直到夢中的畫面漸漸淡去,他起身下了床榻,脫下上身被汗水浸濕的衣衫,坐到了書案旁。
案上睡前所點的三支蠟燭還未完全燃盡,燭火搖曳,將他汗津津的額頭與脖頸照得金黃發亮。
守夜的侍者聽到動靜進帳,見大王裸著上身坐在桌前,連忙拿來干凈的衣衫服侍他穿上。
邢桑接過衣服隨手披在了身上,爾后卷起袖子,攤開白紙道“磨墨。”
侍者立即應聲,低著頭執行命令。
邢桑拿起筆,蘸墨在紙上書寫。
“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敗了。”
頓住筆,邢桑凝神看著紙上的墨字。
他的字并不怎么好看,結構零散,缺乏風骨,不過因為每個字都很大,中間又空開許多,所以至少是清晰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