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烈的日頭照耀著甘原城的城門,云梯之上,彪悍的匈奴兵猶如一群剛出籠的野獸,被肉塊吊著拼命地向上攀爬。
城墻上,隨幢主一聲令下,滾木炮石傾斜滾落,眾多匈奴兵猝不及防被滾木砸落在地,然而很快便又有一批批的匈奴兵緊繃著身體踩著云梯往上攀登,掛滿汗水的肌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幢主,滾木不足”
“幢主,有兄弟堅持不住了”
“幢主,可還會有援軍”
“滾木不足,便使用柴火,守兵體力不支,便去召集青壯替換守城,總之絕不可放一個胡寇上來”
城墻上,留著胡子面容滄桑的幢主眉頭緊皺地掃過疲憊的守兵,用沙啞的聲音大聲鼓舞道“府君已去信荀刺史求援,兄弟們再堅持兩日,荀刺史定會派兵來救。”
這一聲鼓勵令大家重振士氣,繼續集中精力守城,然而盡管郡兵們已竭盡全力防守,但兵力與武器的欠缺,終究讓他們感到十分吃力,越戰越是疲乏。
終于在太陽西沉之時,因為某個士兵的疏忽防守,第一個匈奴兵攀上了城墻。
首登城頭的匈奴兵仿佛將魏軍郡兵的防線撕開了一個口子,縱使幢主很快聚集起數名郡兵殺了那匈奴兵,之后的防守卻好似破碎的玻璃、衰敗的花朵,守兵們再也無法凝聚起之前的對敵意志,反倒是城下匈奴士氣高漲,變得愈發勇猛無畏。
隨日頭漸落,越來越多的匈奴爬上城墻,令守兵們不得不放棄守城,拿起武器與他們廝殺。
眼見城門已守衛不住,幢主立即派人回去通知府君帶人撤離,然而他才剛這般下達命令,轉過頭便對上一雙狼一般陰狠冰冷的眸子。
幢主被這雙眼睛威懾了心神,就在這停頓的剎那之間,一把尖刀貫穿了他的胸膛,鮮紅的顏色頓時模糊了他的視線。
“幢主”
周圍的郡兵見此情景都紅了眼,不管不顧地咬緊牙關舉刀來搏,卻都一個接一個地躺倒在羯人將領鋒利的長刀之下。
鮮血如同潑灑了的顏料浸染了城頭,不知不覺,原本充滿著呼喊廝殺聲的城墻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岑寂之中。
待清空城墻上的守兵,邢桑派人去打開城門,讓城外軍隊入城,自己則率軍先朝城中官府而去。
城墻下,望著城門逐漸開啟,呼延蠻蠻輕哼一聲道“這羯人,倒確實有幾分本事。”
他此次是作為督軍職務而來,呼延攸雖給了邢桑一萬精兵,但到底對其沒有那么信任,便派了他過來監督其行事。
雖說對這羯胡有諸多不喜,但對方到底在呼延攸給出的時間內攻破了這德鄔郡郡城的大門,呼延蠻蠻也就不再追究過往那些恩怨,待城門完全開啟,便帶人驅馬大搖大擺地入了城。
天色已逐漸暗下,街道寂靜蕭條,呼延蠻蠻一路朝郡府而去,行至一半才發覺這大街上竟是看不到什么魏人百姓,好似所有人都在家中躲藏了起來。
隨意詢問了一隊先攻入城門的士兵,他才知邢桑早有下令,命手下軍士入城后盡快占據城門官府,但不可傷害百姓,也不可掠奪百姓財物。
呼延蠻蠻對此并無意見,呼延攸也曾向屢次他們叮囑,攻奪城池,如非必要,勿傷百姓,只是很少有人遵守罷了。
試想為兵者誰不是整日活在刀尖之上,費盡千辛萬苦打了勝仗,自然要盡情享樂一番,因此他們每每奪下一城,底下的士兵們要搶人財物、女子,或驅使魏人為奴為婢,上層的將領都甚少理會,反正不是從他們的兜里掏錢,就當做是犒勞手下了。
呼延蠻蠻自己也是同樣,卻沒想到這羯胡倒是異常遵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