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蟬鳴漸止、天氣漸涼之時,荀凌終于抵達了山南郡。
彼時,姜舒剛用完朝食,聽聞劉鄴的人通傳,說荀都尉率一千輕騎到城門外,便立即乘車去了縣府。
到達衙署時,荀凌已先他一步抵達,正在府邸后院與家人團聚。
姜舒聽劉鄴這么說,也就沒有過去打擾,而是和劉縣令一塊在議事堂中談話等候。
或許是顧慮著沂州來援的五千騎兵,這一月來,蘭谷堅時常會派小股軍隊至登縣城下打探情況,但始終未舉大軍進攻。
表面上看,山南郡在南柘淪陷后就平靜了下來,好似陷入了一個僵局,彼此奈何不了彼此。
但不論是姜舒還是劉鄴,心里的石頭都始終未曾放下過。
匈奴這般氣勢洶洶地南下進攻,連荀晝所守的南柘城都拿下了,絕不可能甘心止步于此。
所以平靜只是暫時的,接下來要打的硬仗還很多。
“荀都尉此來帶來了一千騎兵,守城應不成問題,可若想奪回南柘,只怕是”劉鄴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姜舒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聽聞在匈奴攻破南柘城后,害得雍州軍幾乎全軍覆沒的孔氏余孽就跟著匈奴大軍一塊入駐南柘,住回了自己的老宅,他想荀凌若是知曉此事,哪怕只為了殺孔氏族人報仇,也必會將南柘城奪回。
當然,憑借雍州目前的情況,想要拿回南柘確實是有些困難。
姜舒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荀都尉并非莽撞之人,相信他心中應有安排。”
正聊到荀凌,荀凌從后宅出來了。
姜舒聽到聲響,轉過頭恰好與之對上視線。
也不知是不是長時間趕路缺乏休息的緣故,對方英氣的眉宇下眼瞼泛紅,面龐清瘦,臉色也略有些蒼白,一向清爽潔凈的下巴上更是長滿了短短的胡須。
然而在這般狼狽的模樣下,荀凌的氣勢卻不減反增,周身縈繞著一種隱忍又銳利的氣息,猶如蒙上了一層堅硬的盔甲。
姜舒心忖,對比他們前兩次相見,此時的荀凌明顯成熟許多,不再那么鋒芒畢露,變得更為冷靜沉穩,也更具有大將之風了。
只是想到對方這樣的成長是建立在至親逝去的痛苦之上,不免令人唏噓感慨。
荀凌停下腳步,沉默地與姜舒相視片刻,繼而拱手彎腰,道“多謝。”
這一謝,深深長拜,表足了心意。
姜舒連忙起身扶住他的手道“荀兄不必如此,我雖帶兵前來,卻也未能幫上什么忙,況且陸將軍已經代你謝過我了。”
荀凌順著他的動作起身,神色鄭重道“你救玦之一命,他本就該有所表示,而你代我不遠萬里借兵前來支援山南,保下山南余下城池,救下吾之親人,大恩大德,他日吾必報之。”
姜舒看他一本正經地立下誓言,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索性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問“你可要先去睡一覺恢復精神,這一路來應當未怎休息過”
荀凌垂眼搖頭“我欲先去祭拜先父。”
姜舒頓了頓道“是該如此。”
此事說來可惜,因天氣炎熱,荀晝的遺體不得不早早下葬,荀凌沒能來得及趕上看父親最后一眼,怕是會成為他此生最大的遺憾。
“我有一事疑惑,可是西竹戰事出了何狀況,令你不得離開”姜舒不解道。
他原本以為荀凌頂多比他晚上十幾日抵達,但一遲竟遲了足足一月,實在不合常理。
他只能猜測荀凌是被戰事絆住了腳,脫不開身。
“是途中傳信受阻。”
提起此事,荀凌心中便升起一股怒火,眉頭緊皺地解釋“我原有一名手下,名為孟秀,我觀他才識出眾,便暫留其在蓮尋治理政事,誰知他竟擅作主張攔下傳信兵,延誤了消息。”
姜舒愣了一下,猝然抬眼“孟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