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格外寒冷。
北風像刀子似的猛刮,大雪如銀錢一般灑落。戰后的中原大地仿佛接受了宮雪主的洗禮,銀裝素裹,千里封凈
捕蛇莊就坐落在這片安靜的雪國大地,本來遠離戰火中心的它,因燕無極戰前征用捕蛇能者,致使莊里年輕力強之人俱死在南軍血戮之下。如今的捕蛇莊已然十室九空,唯剩戶勉強度日的,多是莊里的鰥寡老人。
莊子最東頭,一條冰封大河橫穿而過,一年輕男子冒雪獨坐河畔,聽著冰下河水嘩響,不覺童心大起,起身在冰面玩起了冰滑兒。有時不心摔一跤,也只是大笑著站起身繼續滑行,雪片兒落滿了一身,好似一個成了精的大雪人。
不一會,雪停。
靠近河岸的一座茅草屋,經大雪粉飾,今時看著竟也沒有半分破敗之相,炊煙升起,更融化著煙囪周圍雪花,匯集成一滴滴雪水滴落,好似一顆顆玉珠子一般,滴打在門沿一位女子頭上,惹得她一陣氣憤,跺著腳就要上去拆了那惱人的煙囪。
還好她沒拆,要不然鍋里這飯怎么能熟
揭開鍋蓋,香噴噴的野鹿肉讓女子食指大動,饞涎欲滴。不過她還是想著男人的狩獵功勞,探頭往外大喊一聲“開飯啦”也便匆忙準備起了碗筷。
碗是泥塑碗,筷是樹枝筷,雖然不大好看,但能用來填飽肚子已經很滿足了。女人心拿出竹屜,將鹿肉放在瘸腿木桌上,用泥勺子舀了兩碗肉湯,又蓋上了鍋蓋。
這時男人終于回來了,卻是之前在冰面滑冰的年輕人。從河岸到家路途雖不遠,卻讓他微微有些氣喘,嘴里、鼻孔里冒出的團團熱氣凝成了一層層霜花,凍結在皮草帽沿,恰似一頂銀色頭盔,仿佛出征歸來的雪地戰士。
男子抖了抖渾身雪花,撲簌簌落在門沿,凍得通紅的臉龐卻滿臉笑意,輕聲問女子“今又吃鹿肉嗎”著他又聲自言自語道“好像也快吃完了,明兒我再去山里獵一只。”
女子微笑著看他,連連招手道“快進來吃飯吧,莊戶人家哪有那么多講究,等你抖完了,肉也涼了。”
“哎就來就來。”男子答應著三兩步走進屋內,搓了搓手一屁股坐在木桌前,卻因用力過大,把家里唯一一把木椅子給坐壞了,狠狠地摔了一個屁股墩。
“咯咯咯”女子也不過去扶他,只是坐在炕沿端著碗嬌笑不停。
“傻汝子,把你家具都弄壞了,還在那沒心沒肺的笑。”男子有些郁悶的站起身,拍了拍塵土,端著肉湯和鹿肉放在炕沿,坐到了女子身邊。
女子看他離得如此之近,微微有些害羞,本就凍得通紅的俏臉蛋更是悄然升起兩朵好看的紅云。她不動聲色的向右邊挪了挪,低著頭慌亂地撥弄著碗里的肉屑,顯得十分拘謹。
男子當然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咧嘴笑道“這可是你家誒,怎么倒成了客人模樣”
女子沒有回答,但也沒再往右邊挪,盡管這樣的姿勢像是兩口子一般親密。
是的,這兩人并非夫婦。
女子姓巢,是個生僻姓氏,名叫梅花,是最普通不過的農家名稱。本是巢家村人,十五歲嫁給捕蛇莊張開,第二年生一女兒,不幸夭折,第五年又誕生一兒子,卻正遇南北軍交戰,張開被北軍征用戰死,兒子、公婆俱死于戰亂饑荒之中。
捕蛇莊因捕蛇而富裕,也因捕蛇而遭此橫禍。那時整個莊子一片悲戚,僥幸活下來的婦孺老弱俱背井離鄉出逃四方,梅花卻十分堅強,一沒有回娘家求助,她覺得娘家人也不好過;二親自挖了墓坑,將公婆和兒埋葬,獨自一人守寡,誓要與苦難做斗爭
然而這一顆被命運折磨至千瘡百孔的心,卻在某一被突然到來的男子漸漸溫暖了。
那時南北之戰剛剛結束,戰亂的中原大地稍稍平靜了些,不管是北軍還是南軍惡霸,不能再作亂百姓總是讓她敢在白露面了。
這一日她腹中饑餓,去往河邊捕魚,奇怪年年可捕得肥碩河鮮,今年竟空無一只難道戰亂果真“殃及池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