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最后一波寒潮退去,蟄伏了幾天的鳥兒又嘰嘰喳喳地冒出了頭。在這里安家十分愜意,滿院初生的雜草掛滿了它們最喜愛的蟲俑和露水,無論組織怎樣盛大的迎夏晚會,懶散的主人都不會驅趕它們,而今年的晚會更加入了不知從哪里偷偷溜進來的野兔野狗,雖然有些提心吊膽,但總比會爬樹的該死野貓要安全許多。于是在這個春意盎然的花園夜晚,歡快的鶯啼和粗獷的狗吠合力表演了一場歌舞盛會。
蕭墨很輕松地從不設防的大鐵門推門而入,昏黃路燈照耀下,滿院的雜花亂草覆上了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幾棵未修剪的杏樹生出了橫攔路旁的枝丫,掛著含苞待放的潔白小骨朵,像一幅定格了的雪夜奇畫。偶爾響起的鳥鳴催促著他快點路過這荒廢的花園,還它們一個舒適的自然生長環境。
蕭墨是第一次來,準確的說,是自蘇南一戰退出“天下”六年后,第一次來。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盡管他已嘗了一大半,也看破了一大半,但與這位老朋友六年后再相見,心里終究有些忐忑。
躊躇之間,他的腳步不由得放慢了,突然的一個黑影從埋伏了許久的花叢中竄出,沖著他“汪”地喊了一聲,嚇得他倒退了幾步,差點被藏在草叢里的樹根絆倒。
他踉蹌著扶著杏樹站穩,指著伸出長舌頭“哈哈”喘氣的野狗啞然失笑。蠢東西,你以為我是進了院的小偷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一條野狗,當然沒那么多花花腸子。這院子的主人不是二郎神,它也不是哮天犬,那人更不是呂洞賓,它只是單純的想嚇走這個不速之客,省得打擾它們的歌舞盛會。
蕭墨被這么一驚,本來緊張的心情竟放松了許多,望著前方獨亮的那一間客廳快步走去。
到了門口,很尷尬的是他不知道這種新式電子門的門鈴在哪按,想了想沒有為難自己,換成最傳統的敲門。剛開始敲得有點輕了,嚴云星似乎沒聽著,半晌沒啥動靜,第二回他變敲為拍,粗暴的動作整個一上門收租的地主老財。
“哪個土鱉啊,不知道按門鈴嗎門都敲壞了,十八萬一扇,賠得起嗎你”
隔著門蕭墨都能聽到嚴云星越來越近的大嗓門,雖是不滿的語氣,但他聽著卻十分親切。這家伙,嘴還是那么損,一點都沒變。
“咔嚓”
幾道繁瑣的開門程序過后,初見這位客人的模樣讓嚴云星陷入了片刻的驚訝,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大大的熊抱和一陣爽朗的笑聲,每天堅持不懈的鍛煉也取得了很明顯的成效,兩只蒲扇般的熊掌拍的蕭墨差點當場吐血。
“哈哈哈老蕭啊老蕭,你怎么舍得來看我嚴云星啊快請進快請進,這么多年沒見,咱兄弟倆可得好好喝一場”
蕭墨強壓下胸中翻涌的氣血,不動聲色地掙脫了嚴云星熱情的擁抱。可剛一進門,一股濃濃的酒臭便撲面而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指著桌上的幾瓶酒責問道“老嚴,白小碧督促你戒煙就是為了讓你換個不良嗜好嗎不抽煙了就酗酒,你還真是她的好丈夫啊”
嚴云星當場呆若木雞,像是被狠狠地扇了幾巴掌,讓處于迷茫中的他一下子撥開了遮在心頭的迷霧,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呀,酗酒和抽煙沒什么不同呢,我怎么能陽奉陰違辜負她對我的一番好意呢
可笑我竟渾渾噩噩的喝了三年,自以為每次和她對酌,她會高興,殊不知酗酒本身就是對她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背叛啊
他痛恨自己的愚鈍,心頭冒起怒火,一把掀翻了桌子,頓時菜油米飯濺了一地,盤子碗筷摔得七零八碎,偏偏兩個酒瓶骨碌碌轉了幾圈完好無損,氣得他吱哇亂叫,就要上腳踏碎時,被蕭墨牢牢地拽住了胳膊。
“何必摔東西撒氣呢如果你真的不再酗酒,這兩個酒瓶就算在你面前放一百年,你也不能拿正眼瞧一眼不是”
蕭墨的話又讓嚴云星呆住了。六年不見,老哥們兒說的話怎么句句在理,直往人心窩子里鉆呢
“你說得對,說得對”嚴云星看著滿地的“雞零狗碎”,不禁有些后悔剛才的沖動,“可惜了這一桌好飯菜,本來正好招待,現在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