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聞言未答,坐回座椅慢悠悠品了一口茶,似乎是在組織語言。馬山兩人也很有耐心,等著王瑾說出些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
終于,王瑾放下茶碗,緩緩說道:“不知二位大人對當今局勢如何看待?若二位大人不好明言,王某便先說出看法。王某認為,當今大夏國事很不利,河西有遼軍、漢中已被圍、東線徹底陷入戰爭泥潭,而赤嶺五仙,就在成都眼皮子底下卻屢次難遭拔除,這樣的形勢一點都不比弱宋好哪兒去。可笑我朝中某些人還沉湎于沒藏皇后時代的強夏,殊不知集結了半數精銳的赤嶺軍一敗,強夏已然不復存在!”
“王大人危言聳聽了吧。時局是不好,但遠還沒有到……”
“袁大人是想說敦煌、興慶嗎?”王瑾一語打斷袁子修,繼而道:“敦煌軍因為有西境柱石在,誠然英勇無敵,但袁大人可知遠水解不了近渴,更可知敦煌軍向來只守關而不回朝?而興慶軍如果要撤,整合了西門軍的落茗軍會輕易放他離去?要知道嚴毒妖和落葉有情可曾是關系深厚的袍澤兄弟,到如今五仙軍仍有四營為落茗軍效力。而圣權中心,國都朝內,百年前的黑云,如今的沒藏、白樹,此等黨項貴族勢力先后如大山崩塌,朝中還有幾人堪當大任?所以我們能想象到的可能,或許在未來某一時刻都會變成不可能。所謂大廈將傾,蟻食樓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王大人未免太小瞧我宰執府了吧,如何我等就成了敗絮?”袁子修怏怏不樂,還待要證明什么,馬山前燭卻攔道:“王大人不是那個意思,宰執府固然不錯,但于戰事并不及黨項各貴族精通,昔年四大邊軍不都是貴族建制?所以王大人所言確為肺腑之言,也正是當今時局。”
袁子修仔細琢磨,不得不承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嘆道:“如此一想,竟讓袁某脊背發涼,可悲可嘆啊!”
“袁大人倒也不必如此。這正是王某想要與二位大人說的,如果我宰執府能三方合力,擰成一股繩,亦不輸于曾經的沒藏、白樹。因為合力宰執府,即是挽救皇朝,而挽救皇朝,即是挽救時局,那挽救時局……”
“亦是挽救我們宰執府!”袁子修眼前一亮,拍桌疾呼。馬山前燭亦撫掌大笑,說道:“看來是我等鼠目寸光,遠不如王大人高瞻遠矚啊!”
王瑾客套一番,馬山前燭又道:“那不知王大人可有中意人選,一戰而打響我宰執府的名聲?”
“不不不……此戰,我軍當敗。”王瑾語出驚人,袁子修疾問道:“不是要擰成一股繩么?如何當敗,辱沒我府名聲?”
“袁大人,王某既出合力之言,從今往后自當對二位大人真誠以待。”王瑾先表明態度,再作解釋,“我宰執府若想一鳴驚人,勢必要掌握一支足夠強大的軍隊,畢竟只靠這幾張嘴是難以服眾的。那皇城軍向來都是多方勢力混雜,不好入手,所以我們放棄皇城軍,等這一戰失敗后,再讓青牛軍入場,那晴天將軍原屬沒藏系,對圣上和一品堂都沒什么好感,只要我們宰執府從中介入,與其內外合力,再一戰而驅逐五仙軍,何愁不能挽救時局?”
“妙啊!王大人一言令袁某茅塞頓開,果然不愧是王參知!”袁子修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馬山前燭倒也沉穩,心中稍作思量,點頭認可。
袁子修顧左右而小聲道:“既是要敗……那就得敗得徹底。依我之見,咱不如就選拔第四方的那位,二位大人意下如何呀?”
“妙!當代楊大眼!”
“妙!大夏王彥章!”
馬山前燭與王瑾同時出聲,又相顧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送走了馬山前燭、袁子修,王瑾獨向花園。這座宅邸的花園遠比尋常府宅盛大,內有古木參天,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亭臺樓榭,廊回路轉。而月色下的花園景致更是千變萬化,別有一番洞天。
王瑾卻并無興致欣賞,相反他更恨這座府宅。一路走到花園深處,繞過枯木林陣,四下里已靜悄悄無一府衛,只有昏黃月色下的一座新墳和突然閃出的一抹黑影。
“王參知,計策可成?”黑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