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發出聲音,使出全身力氣,才點了一下頭。
他看不到言虺的表情,但能夠感覺到,對方在笑。
言虺緊了緊摟在他腰上的手,捉住他差點從自己肩頭滑落的手臂,在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讓他更加信賴地倚靠在自己身上“難受就說,我們隨時可以停下來。”
言知瑾艱難地把發軟的腳移到他腳上,踩了一下。
意思是我不可能中途退縮。
言虺笑得更肆意了。
“那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哪里”
言知瑾在言虺的攙扶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方緩慢挪動。
他還是渾身都使不上力,光是應對腦子里的暈眩和疼痛就讓他筋疲力盡,短短的四五步,就嘗試了二十多次才完成。
這完成的幾步,還都是靠言虺拖著他走的。
言知瑾的身體搖搖欲墜。
他的身體似乎被割裂成互不相關的幾部分,想要控制自己的雙腿,需要經過幾個漫長的中轉。
言虺停下腳步,問“還要繼續嗎”
言知瑾機械地點頭。
“不繼續也可以。”言虺循循善誘,“這不是你一定要完成的事,如果你想回去,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回來。”
言知瑾沒有說話。
言虺微微曲腿,手臂橫到他腿彎下,把他打橫抱起。
他邊往回走,邊溫柔地安撫“沒有關系,這不是你軟弱,只是準備得還不夠充足,不要責備自己。”
他頓了頓,用更加憐愛的語氣說“就算你再也不想接觸這些,也沒有關系。忘掉就忘掉了。”
言知瑾攥住他的衣領。
他用的力氣很大。剛剛走路的時候,明明連曲起手指都那么艱難,現在拽住他衣領的動作,卻險些把他的衣服扣子扯掉。
“這可不能亂扯。”言虺慢條斯理地把領子拉低,扣子扣緊。
言知瑾把頭深深地埋進他頸窩,手里還是攥著他的衣領。
言虺靜靜站了一會,問“你還是不想回去,對嗎”
言知瑾在他肩頭趴了片刻,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細碎的頭發在他頸邊掃來掃去。
肩膀的衣服似乎被濡濕了。
“那就繼續吧。”言虺的語氣不悲不喜,比之前沉靜許多。
他調轉方向,抱著言知瑾,大步向著光球的方向走去。
言知瑾撲騰了一下,雙腳吃力地夠到地面,搖搖晃晃地站住。
“你要自己走”言虺扶著他,幫他維持平衡。
言知瑾戰栗著抬起腳,在半空中懸了幾秒,摸索著落到地面。
他抓著言虺的手臂,指甲嵌進肉里。因為雙腿脫力,身體不斷向下墜,他在言虺的手臂上摳出幾道長長的血痕。
“真的不要我幫你”言虺瞅著自己手臂上血淋淋的口子。
言知瑾喘著粗氣搖頭。
兩個人就這樣,緩慢前行。
言虺就像是言知瑾的拐杖,不會主動干涉他的行動,卻在他需要的時候,最值得信賴的依靠。
最開始的時候,他每走一步,就要靠在言虺肩上歇一陣。
言虺的手臂上不知道多了多少口子,血的甜腥味在空氣中彌漫,但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輕松的笑意。
言知瑾舔舔干燥皸裂的嘴唇。
這種血腥味反而激發人的斗志,不斷將他從因頭痛引起的瘋狂里拖出來。
熬過最初的十幾步,言知瑾逐漸找回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他的眼前出現模模糊糊的事物輪廓,耳內的嗡鳴也如潮水退去,四肢更加靈活,步履更加穩健。
光球仍舊閃耀。他在空中旋轉,光芒愈加耀眼。
言知瑾忍受著眼睛的疼痛,向著它伸出雙手。
然后,將它捏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