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船行的地方距離海岸不到百米,岸邊坡地上的情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賀強這么一說,李奈也看明白了,那一個個弧形稚堞圍成的地方,可不就是一個個炮臺的樣子嗎
這下李奈的臉色也變了,修炮臺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如果真是海漢人在這里修建炮臺,那至少說明三件事第一,這里已經不在明軍的轄區之內,否則明軍絕無可能眼睜睜看著外來人在這里修建這種軍事設施。第二,海漢人手里有炮,而且極可能不是那種海商慣常裝備在船上的短管粗身,只能打些石子鐵釘的土炮,而是貨真價實打炮彈的紅夷火炮第三,就算海商會在船上裝備一些防御海盜的武器,但絕不會有哪個海商會在港口修建炮臺,海漢人會這么做,他們的目的和動機就很值得懷疑了。
李奈想了想,旋即強笑道“賀叔,或許是我們想多了,既然連遠在廣州的我們都知道了海漢人的存在,那崖州官府當然也早就知道了,說不定官府早已經在這里恢復了治所,這炮臺也是崖州駐軍在主持修建。”
賀強恨鐵不成鋼地嘆道“三少爺,若是如此簡單的事情,我又怎會想不到崖州我去過好幾次了,那地方也從未建過炮臺,去年我去的時候,那里的城墻上都沒有一門火炮,只有幾門打不遠的佛郎機炮而已若是真要修炮臺護衛海岸港口,那也應該是在崖州修建,而不是在這個地方”
這下李奈也想不出什么能夠解釋眼前所見狀況的理由了,但駛入港灣的時候,卻看到海面上分明有兩艘桅桿頂上掛著“明”字旗號的水師蒼山船正駛往外海。甲板上的士兵服飾、武器和軍旗都清晰可見,的確是崖州水寨的明軍水師無誤。
兩人對望一眼,均是感覺這里的狀況詭異無比。賀強一臉的迷惑道“難道真是我想錯了”
又過了一個月之后,李奈所率領的船隊才從廣州港出發。在此之間“福瑞豐”為海漢人又購買了兩艘大海船以及其他一些物資,并且搜羅招攬了一批對方點明要求的匠人和船員。李繼峰希望通過派遣李奈出訪和這些人員物資的手段,對遠在崖州的海漢人施放出足夠的善意,為接下來雙方的長期合作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
李奈并不是第一次乘船出海,在以前赴京趕考參加會試的時候,就是從廣州乘船北上,在杭州灣登陸之后,拜訪當地一些師友,然后才從陸路去京城。不過這次能作為一支商隊的領導人物出行,對他來說的確是一種新鮮的體驗,一路上都在琢磨到了地方之后該如何與海漢人交際。
按照崖州李掌柜的說法,這些海外來客雖然打扮有些怪異,但能夠感受得到他們都受過極好的教育,言談舉止彬彬有禮,絲毫不像那些西洋蠻夷似的粗鄙。但李掌柜也提到,這些人對于大明的很多規矩并不是很認同,往小了說可以算是不拘小節,但要往大了說,他們的言行多少就有些目無法紀之嫌。
李奈對于這些細節倒不是特別在意,如果真是遵紀守法的海商,能有膽子制販私鹽“福瑞豐”能在廣州一步步做大到今天的規模,可也不完全都是做的合法買賣事實上但凡是做海上貿易的主,誰敢說自己屁股是干凈的
對海商來說,犯不犯法的界定并不在于大明律里是怎么寫的,而是在于有沒有被抓住現行,只要沒被官府逮到,那么不管走私也好,逃稅也罷,那都是屬于“合法”的范疇。想要從海上貿易中賺大錢,這點風險是必須要冒的。
或許是因為船隊中多了李奈這個重要人物,有關人員并不想冒險駛入遠海,于是船隊的行進航線也就更加趨于保守。船隊出了珠江口之后,便一路往西,經過陽江、茂名、湛江,再順著雷州半島南下,渡過瓊州海峽之后還到瓊州府城停了一日進行補給休整,然后才繼續沿著海南島東海岸一路繞行到三亞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