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奈猶豫著問道“那如果許心素肯答應這條件,他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我們保證他每月至少能從勝利港,或者說從你們這里采購到二百支火槍,6磅炮和12磅炮各五門,另外彈藥供應量可以在現有基礎上增加一些。”陶東來所給出的“優惠”條件也十分有限,相比提給對方的附加條件,簡直可以用刻薄來形容。
但李奈卻知道,恐怕遠在福建的許心素根本就沒得選,不管他愿不愿意,最終都得接受海漢人的條件。因為除了這里,許心素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家能夠長期向他大規模軍火的賣家了,哪怕是已經在臺灣修建了據點的荷蘭人也做不到。許心素想要繼續跟“十八芝”打下去,那就只能聽從海漢人的安排,為他們海上的運力。
而海漢人要這么多的船來做什么,李奈心里也多少有數,以他們的能力,把生意做到大陸沿海乃至南洋的幾個貿易港,純粹只是時間問題而已,而現在海漢人的舉措正是在想方設法地縮短這中間所需的時間。
跟海漢人接觸的時間長了,李奈多少也學會了一點海漢人看待問題的方式,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有其明確的目的性,但這種目的性并不僅僅只是作用于眼下,而是很可能出于更長遠、更深層的考慮用海漢人的話來說,這叫做“從宏觀角度看問題”。
李奈現在回想整個軍火貿易的過程,就越發佩服海漢人的這種“宏觀”的眼光。從一開始海漢人就已經打好了算盤,要將軍火出售給許心素一方,當時李奈真心認為事情就如海漢人所說的那樣,選擇出售對象是為了讓福建的戰事保持力量平衡,以便在更長的交戰期內出售更多的軍火,賺取更多的收益。但現在李奈認為除了這個理由之外,海漢人其實還有別的打算利用軍火貿易把許心素拴住,讓他不得不長期為海漢人海上運力,而許心素那里的船都是現成的,這可比海漢人自己在廣州碰運氣買二手船,向船廠下訂單排期造船要快多了。
當然了,這種算計也得要基于對形勢的準確預判才行,要是當時戰局吃緊的不是許心素而是“十八芝”,那海漢人現在提出的這種斷貨威脅恐怕就毫無作用了。又或是一開始就將武器賣給了“十八芝”,那搞不好現在中左所已經改名換姓,許心素的腦袋也掛到漳州城的城墻上了。而海漢人的這種精準預判能力,已經不是初次表現出來了。
就在這里李奈離開廣州出發之前,天啟帝駕崩,信王繼位的消息已經由八百里加急傳到了廣州。而最受到這個消息刺激的并不是本地的官員,卻是事前接受過施耐德劇透信息的“福瑞豐”大掌柜李繼峰。雖說這消息傳到廣州的時候,信王還沒有正式舉行登基大典,不過李繼峰已經絲毫不再懷疑海漢人的預測能力了。李繼峰這時候才向從外地趕回來的兩個兒子告知了海漢人的預判,這種可怕的預知能力在李奈心中也留下了極深的烙印。
李奈認為在為期兩個月的軍火貿易進程中,形勢的發展也在一步步地印證著海漢人作出這些決定的正確性,幾乎每一步都是按照海漢人的意愿在前進,特別是這次海漢人所提出的交易附加要求,更是充分證明了他們對于后續的發展早就有了全盤的計劃。
對于這些條件,李奈也只能無條件地同意,反正要出船出人的又不是“福瑞豐”,而且自家在這個過程中也不會有什么實際的經濟損失,至于說福建方面,相信眼下戰局不利的許心素在得知這個消息后應該很“樂意”來充當這個冤大頭反正現在他麾下的海船也有相當數量被堵在近海出不去,倒不如在海漢這邊換一些更有用的軍火回去。
海運部接著提出建議,屆時讓福建過來的船在廣州裝運移民和物資之后,再南下勝利港。目前穿越集團面臨著移民潮來臨和加大生產能力兩大任務,所需的物資量也將大大增加,特別是本地產量極為有限布料、硝石、硫磺、銅等等,必須大部分從大陸地區進行采購。為此執委會早就有意要建立勝利港到廣州之間的直航航線,但一直苦于海上運力不足,而現在似乎已經看到了一絲解決問題的曙光。
陶東來道“既然李先生同意,那我們就視作福瑞豐方面已經表明態度。為了節約時間,我們會通知駐廣辦,由施耐德先生與貴行聯絡辦理后續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