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的夸獎,不過我想今天我們會在這里碰面,并不是你打算從我們這里購買玻璃制品,對吧”陶東來見這家伙繞來繞去一直不切入正題,便主動出擊了。
恩里克笑了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能直接聘用海漢工匠,但我知道這個愿望大概是不可能實現的。”
陶東來聞言笑笑沒有接話,同時代的歐洲玻璃匠人完全就是被各個商會捂得嚴嚴實實的寶貝,根本不可能跟外人有什么接觸的機會,這個恩里克大概以為海漢這邊也是同樣的狀況。穿越集團雖然也有技術保密措施,但并沒有像歐洲人那樣對工匠進行人身禁錮,因為對于穿越集團而言,玻璃的制作工藝并沒有太高的技術含量,掌握了這門技術的也并非只有海漢一家,想要秘而不宣其實實際意義不大。
穿越集團在這個產業上的優勢并不在于技術高度,而是工業化的生產方式和市場化的產品研發手段相結合,相比生產技術上的差異,這種經營機制比同時代的競爭對手們領先了幾個世紀,就算穿越集團把玻璃制品的制作工藝全部公布出去,在亞洲地區也很難有其他人能組織起工業化的生產方式,對海漢玻璃制品真正形成競爭威脅。而這種優勢往往是局外人所不能體會到的,他們所看到的只是海漢商品的大行其道,卻并沒有理解到背后的真正原因。恩里克雖然算是有些見識,但以他受限于這個時代的眼光,仍然無法認識到穿越集團的真正優勢所在。
恩里克接著說道“據我所知,海漢商品的品種繁多,玻璃制品也只是其中一種而已,而我們的商人對其他一些商品非常有興趣,比如火柴、香皂、會抽水的陶瓷馬桶,甚至是你們制造的槍炮,如果你們愿意出售,那我們的商人將很樂于購買。”
陶東來聽前半截還沒什么,聽到“槍炮”的時候,眼光忍不住轉向了李奈穿越集團能夠自行制造槍炮一事,雖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向外出口槍炮卻只有少數的兩三家客戶而已。為了斷絕對手買到軍火的可能,福建的許心素巴不得把軍火貨源的秘密藏得越深越好,北越政權跟極有可能是被葡萄牙人支持的南方阮氏政權打得死去活來,更不可能主動向外泄露這個機密,在這有限的幾家客戶當中,跟葡萄牙人來往最為密切的,大概就只有“福瑞豐”一家了。
李奈當然感受到了陶東來眼色中的質疑,趕緊干咳了一聲道“恩里克先生,請問這槍炮一說從何處聽來”
恩里克道“這并不是什么秘密,上個月我們的商人從安南的順化府運送木材到蠔鏡,聽說北邊的鄭氏軍隊裝備了大量的火槍火炮,而配合他們進行作戰的就是海漢民團。很顯然鄭氏所控制的地盤上不可能會有制造火槍火炮的工匠,而心靈手巧的海漢工匠大概才是真正的制作者。有消息說出現在戰場上的北越新式軍隊,就是由貴方替鄭氏訓練出來的。”
陶東來暗自嘆了一口氣,他原本認為這些事情還能多瞞一段時間,但顯然自己是低估了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速度。海漢民團到越南參戰是公開的事情,有心人只需稍稍打聽一下就不難得到準確的情報,畢竟勝利港還關押著上千的南越苦力,根本遮掩不住。遭受了痛擊的南越政權大概事后不久就已經得知了自己失敗的真正原因,而在背后支持南越政權的這些西方勢力,當然就會將注意力放到了為北越軍事支持的海漢這邊。
雖然對崖州官場的布局還沒有完全實現,但穿越集團在崖州地區,特別是勝利港周邊幾十里地之內的影響力已經大到無以復加。軍、政、商三方面的事務,崖州官府基本都沒有插手的機會,更多時候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穿越集團某些打擦邊球的行為視而不見。
這種鴕鳥心態倒也不完全是崖州官府怕事,關鍵是找不到什么插手的理由。海漢人在勝利港一沒有造反作亂,二沒有殺人放火,當地有崖州官府派駐的巡檢司,也有崖州水寨派駐的邊軍,加上海漢人自己的民團,治安狀況比京城還好。雖說當地對外來客商施行了免稅政策,但崖州方面所獲得的收益可比往年高了不少,光是將崖州大牢的犯人“租借”給穿越集團當勞工,這里外里節省的開支、掙到的勞務費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