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施耐德的信心從何而來,但阮經貴也很識趣地沒有再就此追問下去。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會被允許接觸到某些技術層面的內幕,海漢的造船技術絕對獨步南海,又怎會輕易讓外人學走。葡萄牙人選擇派匠人來三亞加入海漢人的船廠,如果真是抱著偷師的念頭,那只怕真的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施耐德關于造船的說法倒真不是在吹牛,根據雙方協議,葡萄牙人送了三十多名船匠到勝利港造船廠工作,并簽訂了五年合約。在此期間由海漢一方負責船匠們的生活安排,并給予約定的工作報酬,五年之后船匠將獲得自由之身,自行決定是離開還是繼續留下來。但這么長的一段時間,已經足以讓相關部門把這些外來工匠的腦子里里外外反反復復給洗上若干遍了,不用等到五年期滿,大概就會有一批自愿加入歸化民籍的歐洲人了。
即便是有極少數頑固分子能夠熬過這五年時間,屆時他們所能夠帶走的也僅僅只是海漢人在制造木帆船方面的技術,而金屬龍骨、鋼芯桅桿、舵輪系統的傳動齒輪組、以及戰船上的火炮制退炮座等關鍵部件,卻并不是在造船廠生產出來的,沒有掌握這些零部件的生產技術,外人能學走的也就只是個船殼而已。更何況五年之后海漢的蒸汽機帆船早就已經馳騁在南海之上,蒸汽機那復雜的機械傳動系統可不是船匠們隨便看看就能掌握其中奧妙的玩意兒。
兩人說話間來到一間商鋪門前,在門口招攬生意的伙計顯然認得施耐德這位貴人,趕緊將他招呼進去,阮經貴注意到這間店鋪的名字正是大名鼎鼎的“福瑞豐”。
去年來勝利港和談的時候,阮經貴也通過各種渠道多少了解了一些海漢周邊的情況,在海漢的合作伙伴當中,名氣最大的便是“福瑞豐”商行。這家根子在廣州的商行自從跟海漢人搭上線之后,立刻便魚躍龍門,成為廣東境內數一數二的頂級商家。海漢向市場推出的新產品,幾乎都是“福瑞豐”第一個拿到廣東地區的代理銷售權,而源源不斷從大陸地區運抵三亞的各種物資和移民,有相當一部分也一直是由“福瑞豐”在負責進行組織。
雖然后來海漢人成立了“瓊聯發”這個規模更大的巨型商業組織,但與“福瑞豐”的合作也并未停止,“福瑞豐”不但成為了“瓊聯發”的主要股東,而且與海漢的合作也更加廣泛和深入,海漢人幫著“福瑞豐”的老板李氏家族搞了“金盾護運”這支得到官方認可的私人武裝,而李氏家族也在自己的老窩番禺縣給海漢人劃出一塊地皮,修建大型的移民中轉基地。
當然在此之外,其實還有很多阮經貴并沒有了解到的內幕,比如李氏家族選派到三亞地區接受各種短期、長期培訓的子弟,現在已經多達三十余人,而隸屬于海漢名下某情報機構,以各種名義派駐到“福瑞豐”的地方分支店鋪中的人員,更是已經達到三位數之多。當然這些人員倒并非一般意義上間諜細作,相當一部分人真的只是從事商貿活動的歸化民下屬而已,不過按照何夕給他們制定的工作條例,必須每月都以規定的秘密方式向駐廣辦發出報告,匯報駐地的民情、軍情及某些情報機關會特別感興趣的信息。
阮經貴進店之后,注意到這里出售的東西幾乎都是廣東境內的物產,但卻并沒有什么名貴之物,店內也并不熱鬧,只有一兩個客人在查驗貨物,看起來似乎與“福瑞豐”這傳揚在外的名號有些不符。伙計帶著二人穿過店堂,徑直來到后面院子的一間會客室中就座,便趕緊通知管事的人去了。
“施總,好久不見”
兩人剛坐下片刻,一名身著藍色緞面大襟袍的年輕男子便出現在門口招呼著施耐德。
施耐德起身笑著拱手道“李三公子,你也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