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一會兒這個裝置前方的滾輪便活動起來,將連著下方礦車的繩索一圈圈卷起來,拉動沉重的礦車從坑壁爬上上來。這種蒸氣動力的提升設備在經過兩年的使用之后,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生產、安裝和調試的程序,現在不僅田獨鐵礦在使用這套裝置,位于更深處內陸的大茅錳磷礦,以及安南北部的黑土港煤礦,也都用上了同樣的設施以提升生產效率。
除了這種提升裝置之外,同樣使用蒸汽動力的還有選礦機和碎石機,這些高大威猛的機械讓初來乍到的阮經貴看得眼睛都直了。以前也聽過種種關于海漢人能夠以火生力、以水生力之類的傳聞,那時只道是海漢人會法術,但親眼見到這些演示之后,阮經貴實在感到分辨不清這到底是法術還是什么別的秘術了。
符力可沒有閑情帶著阮經貴慢慢參觀鐵礦的生產狀況,直接便找到負責本地看守任務的同僚,向他出示了任亮簽發的犯人提審書。
在礦坑邊等了足足兩柱香的時間之后,阮經貴終于看到了赤著身子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武森。盡管距離上次見面還沒過幾天,但阮經貴卻覺得武森的身體似乎已經瘦了一圈,精神狀況也遠不如從前了,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下巴滴下去,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符警官,可否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讓在下與他談一談”阮經貴這次沒有再急著上前與武森相認,而是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符力出發之前得了任亮的囑咐,也很清楚帶阮經貴來這里的目的,對于這個要求便并沒有拒絕,讓礦上執勤的警察將武森帶到了附近的警察營地帳篷里。
“武兄,你受苦了”再次見到故人,阮經貴仍然有些止不住的唏噓。想當初兩人都算是南越的青年才俊,都有著不錯的發展前景,但現在自己已經改換門庭投了海漢人,很快就會成為歸化民干部,而固執己見的好友卻在海漢人的看管之下當犯人服苦役。阮經貴在感嘆造化弄人之余,也禁不住下了決心要將武森帶離此地。
武森看到是他,依然沒有什么好臉色,冷冷地哼了一聲,但這情緒卻已經不似上次碰面時那么激動了。
“武兄,當日一別,兄弟甚為掛念,特地請托了各種關系,才能來此與武兄見上一面。”阮經貴知道自己時間有限,也不想浪費時間慢慢跟武森兜圈子,干脆就直接切入了正題“武兄,想你當初指揮水師之時,也是練就了一身水上的本事,如今海漢勢大,順化小朝廷已滅,你這一身本事就此埋沒了也甚是可惜。執委會愿給你一次從頭來過的機會,武兄何不放下成見與海漢人共事”
阮經貴這話也算是說得很客氣了,沒說讓武森給海漢人效命,而是用了“共事”這種說法,給武森搭好了下臺階的梯子。不過武森顯然并不是那么買賬,搖搖頭道“我武森一介武人,大道理是不懂,但忠義二字,卻是一直記在心中的。我身為順化府的武將,若是投敵,那便是不忠;我水師兄弟數百人葬身香江,若是投敵,那便是不義。這不忠不義之舉,恕武森不能答應”
旁聽的符力冷哼了一聲插話道“還記掛著你的舊主真是冥頑不靈,像你這樣的死硬分子,就活該在這里挖一輩子礦”
武森聽到這話之后嘴角抽動一下,但卻并沒有開口反駁什么,也足見這短短數日的挖礦生涯已經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阮經貴也不敢接著符力的話繼續往下說,嘆口氣繼續勸道“武兄,順化小朝廷已經沒了,你這忠也只是愚忠啊再說兩國交兵,戰場廝殺,生死各憑本事,死傷的水師兄弟也算是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你又何必一直抓住個義字不肯放手”
上千條戰船,數萬水軍,這樣的水面部隊到底是什么樣的規模,以阮經貴的見識實在想象不出來。南越的水師在鼎盛時期也就百十來條戰船,連年內戰之中折損了多半,剩下的部分也被海漢民團清剿得一干二凈。而消滅了南越水軍的海漢海軍,其實也只有二十來條戰船,雖然個體戰斗力不錯,但數量的確太少。這要是拉到福建海域去作戰,先別提什么打敗對手,只怕被海盜圍剿的可能性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