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海漢打算開放安南和南海的航線,也正好符合了這部分小商家的利益訴求,只要能有一船貨物運過去,甚至是一個貨艙的量,他們就可以實實在在地收到一筆銀子,這可比砸長期項目見效快得多。當然了,前提是今后他們的屁股得從大明挪到海漢這邊來才行。
李繼峰在震驚之余,聯系施耐德之前私底下所透露的那些信息,自然也想到了海漢人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迫使廣東商界最有錢有勢的這幫人繼續將雙方的貿易合作進行下去,而且規模會比前幾年更大,程度也會更為深入。
李繼峰不得不佩服海漢人的手段,如果他們在這個階段采用武力威脅,大概同樣也能逼迫這里的大部分人就范,至少李繼峰在碼頭參觀海漢戰艦的時候就認為海漢人是存著這樣的目的。然而海漢人顯然棋高一著,采用了更聰明的辦法來誘惑包括他自己在內的這些商人自愿入局,而能夠抵抗住巨大利益誘惑堅持立場的人,李繼峰認為在座這幫人當中恐怕比例會低到嚇人就連他自己也很難抵擋住這樣的誘惑。
“福瑞豐”自然是有遠洋貿易的能力,但自從海漢控制安南海岸線之后,安南國的海上貿易實際上就已經被海漢所壟斷。即便是像“福瑞豐”這樣與海漢關系極好的商家,想要前往安南海岸進行貿易,也必須先向海漢商務部和海運部報備,在規定時間沿著規定的航線去規定的港口,與海漢指定的安南商家進行交易。至于那些試圖自行前往安南做海貿的商家,無一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安南海岸線上幾乎所有的商港都在海漢的掌控中,而安南國內最大的幾家商行,也全都是貴族背景的官商,早就跟海漢人沆瀣一氣,自然不會為了大明來的一兩家散戶得罪了海漢這個大靠山。
更要命的是,安南內戰結束之后,安南朝廷將南方的幾處主要港口也交給了海漢人經營,而原本基礎最好的會安港,卻已經在之前的內戰中毀于戰火那時候在安南的大明海商為了逃避戰亂,幾乎都已經遷離當地,徹底失去了在安南境內的根基。因此戰后安南南部的海岸線也同樣被海漢人所把控,而從華南海域前往滿剌加、巴達維亞的船只,幾乎都必須要在安南南部尋求停靠補給點才行,如果沒有海漢人點頭,估計海商們今后在那一段海岸補給淡水的機會都將被剝奪。
施耐德所說的方案看似看放了前往安南與東南亞的海上航線,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卻是掐住了目前有能力跑這種遠洋航線的少部分大海商的脖子。如果不跟海漢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么失去的恐怕不僅僅是在瓊州島的生意,還有今后前往安南和更遙遠的海外港口進行貿易的資格。而這些海貿往來的長期收益,恐怕就不是幾萬兩銀子能夠打得住的了。
“海漢人這招軟硬兼施夠厲害的啊”李繼峰在心里琢磨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只能對海漢人的連環手段報以贊嘆了。
不管是專門調來大戰艦亮相,還是宣布有條件地開放南海航線,海漢人都做足了軟硬兩手準備,如果乖乖合作,那么施耐德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能幫海商們賺取到更多銀子的助力。但如果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海漢分道揚鑣,劃清界限,那么就準備好退出海商界吧,即便勉強留下來,今后也別想在這個圈子里玩了海漢人至少有一百種辦法,把那些不愿意合作的海商趕出他們的勢力范圍。
除非是發生了大明官軍一舉殲滅海漢民團這種超低概率的事情,否則誰也別想憑借一己之力,改變目前海漢在南海一家獨大的局面。對于這樣的局面,海商們除了異口同聲地說一聲“服”之外,大概也沒有其他的路可選了。
李繼峰正在感嘆之時,忽然感受到臺上施耐德的目光朝自己這邊投來,兩人眼神一對上,李繼峰分明感覺到施耐德正向自己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