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在儋州城南外的一處墳場上,對被判死刑的幾名犯人執行了槍決。而前去圍觀看熱鬧的民眾也并不比上午看公審大會的人少,數千民眾親眼目睹了海漢式的行刑方式,一陣槍響之后,跪在地上一排人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然后仵作上前驗尸之后,宣布行刑完畢。
儋州知州嚴明君和參將李進這天也全程“監督”了審判和行刑的過程,他們現在也很清楚自己在儋州的位置并非左右地方軍政事務的統治者,而是協助海漢維持與大明之間和平關系的吉祥物。重大場合讓他們露一露面,表示這個地方依然還是大明所屬,但對本地的實際管理卻全是由海漢一方掌控。
嚴明君現在也算是理解了當初別人所說,到了瓊州島當官會很輕松的含義,他踏入仕途這十來年,在職期間還從未這么閑過,每天連點卯都不用,也沒什么公文需要他過目簽字,在家里種種花草,寫寫文章,或是去城中閑逛一番,很快就把時間混過去了,而且這么清閑,每個月還能得到海漢人送來的所謂“辦公經費”,數目比他從朝廷能拿到的餉銀的確要多出不少。
當然了偶爾也還是有一些讓嚴明君感到不自在的地方,比方說要定期向廣東官府和朝廷呈上的工作報告,就必須得由海漢人審核通過之后,才能送走。而這種報告的內容和大體方向,也幾乎都是由海漢人指定,嚴明君頂多能在遣詞造句上有那么一點發揮的空間。
另外嚴明君的行動范圍也被限定在儋州城周邊五里之內,要出這個范圍就必須先向管委會申請報備,并且嚴禁私自出海。管委會這邊給出的理由是要確保他的人身安全,但嚴明君自己很清楚海漢人這只是不想讓自己脫離了他們的監控范圍而已。
相比之下,李進的日子比嚴明君就好過多了,也充實得多。他現在的日程安排幾乎都是圍著海漢民團打轉,每天上午必定要去城外觀摩海漢民團的訓練,中午就跟著民團的軍官們蹭一頓飯吃,然后下午繼續,偶爾還會跟民團的人切磋一些軍事理論方面的問題。
在這幫武裝到牙齒的民團軍官面前,李進唯一能夠引以為傲的大概就只有自己所學的功夫,他的單刀刀法從小練起,海漢這邊幾乎沒人能夠跟他下場過招的。
但王湯姆的一番話也很快擊碎了他好不容易才積累出來的一點自信“李將軍這刀法的確很厲害,但如果是跟我們作戰,那真的沒有太多的作用。你練成這樣的刀法需要十幾二十年時間,期間要不斷地下苦功,但我們訓練一個火槍兵最短只需要七天,最長也不過就一個月,只要他手里的槍裝好了彈藥,就有可能在戰場上隔著幾十丈距離殺死你這樣苦練多年的高手。”
這個道理李進何嘗不知,畢竟明軍開始大規模裝備火器也有很長的時間了,但明軍的火槍部隊不論裝備水平還是作戰能力,跟海漢民團的戰力的確相差甚遠,王湯姆所說的道理也只適用于海漢民團這個特殊的例子。
李進是個直性子,他意識到雙方的實力差距之后,便想方設法從海漢軍官這里打聽,試圖要找到一種縮小雙方實力差距的辦法,但似乎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直到某天張新來民團這里處理公務,他隨口問起張新,對方的話才打開了他的心結。
“看起來很復雜,說起來很簡單,無非就是一個錢字。”張新解釋道“同樣武裝訓練一個士兵,我們的花費大概是大明的七八倍吧,要說起來,海漢民團就是拿銀子堆出來的軍隊,戰斗力自然不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