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立并不是真的打算沖進港灣去剿殺海盜的帆船,這個港灣東西向不到1500米,南北向不到1000米,面積實在太小,艦隊要是沖進去連隊形都無法展開,勢必會跟十八芝的船混在一起,屆時要使用火炮這類重武器反而會投鼠忌器,很容易傷到自己人。因此謝立采用的戰術相對比較保守,就是讓安裝重炮的海漢戰船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上直接炮轟港灣內的海盜船。
這個距離上的炮轟其實很難達成擊沉的效果,主要的目的還是要以此來給岸上的十八芝制造恐慌情緒。畢竟這些海盜離開南日島的最后希望也就是這些船了,如果船被毀掉,他們就徹底失去了脫身的可能。
而海漢戰船上也并非所有的火炮都能在這個距離上發揮出威力,艦炮的設計本來就是追求近距離的殺傷力,身管較短,射程也因而比較近,要比陸軍所使用的同口徑火炮射程近了幾乎一半。戰船上只有大約三分之一的火炮,射程才能覆蓋到港灣內的海盜船。
但饒是如此,當海漢戰船開始炮擊之后,十八芝的陣營中也依然如其所料地出現了混亂。一些不甘坐以待斃的海盜紛紛搶著上船,試圖要逃離這個被動挨打的環境。但也有少數保持了理智的人,認為目前并不是最好的出逃時機,就算要跑也應該再觀望一下形勢再說。
鄭芝虎就是少數仍保持了理智的人之一,他之所以沒有慌慌張張地組織出逃,就是看準了這個海灣面積太小,明軍和海漢的船隊并不敢冒然沖進來打接舷戰。而現在海漢戰船的開炮距離太遠,以至于很難對港灣內的十八芝船隊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要是駕著船往外面沖,反而是給了對手近距離炮擊的機會,船只中彈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然而他手下的海盜們可沒有這么冷靜分析事態的心情,在度過了波瀾不驚的兩天之后,幾乎所有海盜的神經都已經高度緊繃,每個人都在等著最后一戰的爆發。海漢在這個時候主動從海上發動攻勢,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都被解讀為這就是海漢的總攻了,此時還不駕船出逃,難道非得等到海漢人把自家的船全打沉在港口嗎
活著離開南日島,是每一個海盜現在僅存的希望,但鄭芝虎在此之前的指揮顯然并沒有得到屬下的認同,畢竟從兩個月前雙方第一次交手,到這次卷土重來再攻南日島,鄭芝虎就連一丁點的便宜都沒占到過,所有的戰術全部被對手所克制,這還讓人怎么能夠心甘情愿地聽從他的指揮調遣因此對于鄭芝虎下令在港口據守的決議,并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照做,一些早就心懷不滿的小頭目寧可率眾頂著炮擊冒險出逃,也不愿再繼續蹲守在島上等待一個不明確的結局。
而這些人的出逃又帶動了更多原本持觀望態度的人別人都逃了,難道我還留下來等死人多船多的時候,說不定就趁亂混出去了。
鄭芝虎看著港口的混亂狀況,臉上的表情完全是大寫的絕望。他沒想到這次花費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財力組織攻打南日島,到頭來連跟對手在正面戰場上對決的機會都還沒出現,己方就已經出現了潰敗的景象。
看著碼頭上數百人蜂涌登船的情景,鄭芝虎便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阻攔這些失去理智的人群了。就算他要追究責任,那大概也得等到活著回澎湖之后才行。
“收拾行裝,準備登船出海”鄭芝虎無奈地下達了命令。他現在即便留下來,肯定也無法再次收攏軍心,組織起跟對手的決戰了。為今之計只能是隨大流,先逃出南日島再說了。
然而這還并不是最糟糕的狀況,僅僅片刻之后,便有人來報,南日寨的守軍已經出動,距離海盜營地僅僅只有不到兩里之遙了。而且隊伍中有不少騾馬大車,疑似牽引了數門海漢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