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真見其他人還愣著沒動,便自行走到窗邊占了一個下鋪“這位置俺要了。”說罷便拿了床上的土瓷大碗,從桌上的水罐里倒了一碗水,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自顧自地喝了。
有旁人看他這么神情自若,不禁提醒道“大兄弟,前途未卜,你怎地如此輕松”
孫真應道“海漢人說了包吃包住雇人到南方種地,俺不僅會種地而且是好把式,不用擔心以后會餓死,怎地輕松不得”
另一人接道“俺在船上的時候聽船員說,這些海漢人俱是從海外不知何地來的異人,生活習性與我大明大相徑庭,只怕不是那么好相處的東家。”
孫真道“什么一人二人,是人就得吃飯,要吃飯就得種莊稼,俺會種莊稼,東家自然會給俺一口飯吃。來的時候說了這邊也管飯,是不是能兌現,等下不就知道了。”
眾人正說話間,門外進來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也是一身與他們別無二致的灰色服裝,只是腰間系的卻是一條水藍色的腰帶。這人進來之后先作了一圈揖,然后開口自我介紹道“在下程路,比各位早來這里一個月,現為一號營第二生產大隊的管事,特來給各位新到的弟兄說說這移民營里的規矩。各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等下也可以問出來,在下一定盡力解答。”
雖然眾人都不明白這“一號營第二生產大隊的管事”到底是個什么職務,不過聽起來似乎也是在這地方有一官半職的人物,當下都客客氣氣地稱了一聲“程管事”或是“程老哥”,并請他坐下來說話。不過這屋里顯然也沒有任何可以拿出來招待他的東西,最后有人拿了個碗過來,倒了一碗清水放在桌上,也算是聊表敬意了。
程路顯然并不排斥新人們的這種表現,笑瞇瞇地等著眾人把過場做足之后,這才繼續開口說道“在下出身登州萊陽,不瞞各位,這場戰亂之前,在下也算是小有家產的鄉紳。不過孔有德跟李九成這兩個煞星在登州一鬧,在下的家產被搶了精光,一家老小險些都死在戰亂中。后來一路逃難到了淮安府,遇到貴人搭救,一路輾轉來到這澎湖。雖不知各位的出身如何,但想必弟兄們能在這里聚首,也都是拜孔有德的亂軍所賜了。”
說起孔有德這個罪魁禍首,眾人自然是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他屬下的部隊發生叛亂,山東也不會突然爆發大亂,而在場這些人也不用背井離鄉地來到這個南方海島上過寄人籬下的日子。就連性子直愣愣的孫真,也恨恨地罵了幾句。
這程路顯然套路頗深,靜靜地等待眾人抒發完情緒之后,才接著繼續說道“孔有德之輩荼毒生靈,自然可恨,不過好歹弟兄們都從戰亂中保下了性命。雖說這地方比不得家鄉故土,但在下可以跟各位弟兄說一句,在海漢人手下做事也不是壞事。各位若是有興趣聽,在下便撿些知道的事情給弟兄們隨便說說。”
“俺們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程管事給說說吧。”當下自然就有好奇的人發聲給程路捧場。
程路便開口說道“這海漢人據說是漢朝時期去往海外的商賈后裔,其國距大明不知幾萬里。來到大明這些海漢人雖然數量不多,但因其精于商事貿易,幾年時間便在廣東那邊打下了碩大的局面。在下聽來往此地的船員說起,廣東那邊瓊州島,如今幾乎都是由海漢人說了算了。”
瓊州島這地方,眾人倒是似乎聽說過,不過具體在哪里有多大,眾人卻皆是一片茫然。程路似乎早就料到有此反應,便接著解釋道“那瓊州島位于兩廣以南的海中,方圓約莫五百里,乃是大明國第一大島,島上居民數十萬,過去是發配流放苦役犯人之地,不過據說如今卻已成了南海最為繁華之地。島上民眾,皆是在為海漢人做工務農,堪稱南國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