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將軍提醒得是”石迪文與這些大明官員交道打得多了,倒也能理解他們這種心態。不管這些人的官位多高,心中對于皇權的敬畏卻是沒法徹底抹去的。就算是那些投靠了海漢的前大明軍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也無法改變這種從小就被深度植入腦子里的觀念。石迪文雖然不會認同他們的價值觀,但也不會刻意去嘗試改變他們的想法。
許裕拙干笑了兩聲,這才轉回到正題上“福建往北便是浙江,要說這浙江各州府的狀況,著實有些復雜”
從福建福寧州往北,便依次是浙江治下的溫州府、臺州府、寧波府、紹興府、杭州府及嘉興府。這各州各府的駐軍都是各自行事,不像福建這邊由許心素統一指揮,一紙文書就能在福建沿海通行無阻。浙江本就是海運貿易繁盛之地,各沿海州府都將海貿權看得極重,即便是同省各州之間,也存在著極為明顯的競爭和地方保護主義。而位于寧波府外海的舟山群島,因為控制了錢塘江出海口和東海南下北上的關鍵航道,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于是盤踞在這里的海盜團伙,也就跟各方有了種種復雜的利益糾葛。
商船向海盜繳納買路費以保平安,在大明沿海并不是什么新鮮事。在十八芝的鼎盛時期,經過其地盤的商船全部都要花銀子買鄭芝龍的令旗,憑借這個旗幟才能在福建海峽暢行無阻,一艘四百料的大船,每年的買路費就得要3000兩白銀,鄭芝龍光是靠這一項收入,每年就至少能有幾十萬兩銀子進賬。
舟山群島海域的海盜也采用了類似的生財之道,只是他們的實力有限,未必每一家海商都會買賬交錢。比如像許心素名下的船行,近兩年幾乎全都改裝成了武裝帆船,船上列裝了購自海漢的小口徑火炮和火繩槍,雖說威力有限,但終究是要比海盜船上那有限的幾門土炮鳥銃厲害得多。船上的水手有不少都是水師退下來的老兵,又或是專門送到廣東在金盾護運培訓過的武裝護衛,跟普通海盜完全不在同一個實力層面上。而且許氏名下的船隊很少單獨出海,一般都是成群結隊行動,那種只有十來條船的小股海盜即便遇上了也只能干看著,根本就啃不動這種硬骨頭。時間一長,這些海盜再在海上看到打著許字旗的船隊,也就不再主動往上湊了。
而實力較強的海盜團伙,往往都和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瓜葛,也不愿把有官方背景的海商開罪得太厲害。畢竟海上劫掠已經不是他們收入中的主要部分,每年從各路海商手里收取的買路費、保護費和各種名目的灰色收入,才是其收入的大頭部分。再加上一些被這些亦商亦盜的武裝團伙全部或部分壟斷的貿易項目,其收入還是相當可觀的,這種團伙中的頭領、軍師等關鍵人物,一年收六位數的銀子入賬是很尋常的水平。
但像許氏名下這種配備了武裝護衛的船隊畢竟是極少數,大多數通過這一海域的商船,還是得乖乖地納貢保平安。就連目前為海漢從北方運回移民的一些商船,也同樣難逃繳納買路費的命運。據澎湖方面收集到的信息,從北方返回的移民船一般會按船只大小,繳納一百到三百兩銀子不等的單次買路費,才會被允許通行。當然了,這筆額外的費用自然是被船主算入了運費成本當中,然后累加到了海漢人頭上。這也就是說不管海漢是否樂意,實際上每個月都在被動地向舟山海域的海盜繳納一筆過路費。
不管是執委會還是海漢軍方,都不可能忍受這種待遇,雖說這點銀子對于今時今日的海漢只是九牛一毛,但一向只有海漢收別人贖城費、贖身費,哪會有人膽敢在南海戰斗力最強的太歲頭上動土上一個試圖做這種事的就是鄭芝龍,現在已經跟他的手下們被趕到太平洋上去當漁夫去了。浙江沿海的海盜再怎么猖獗,實力上終究是比不過曾經擁有上萬兵力的十八芝,想吸海漢的血的確是找錯了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