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作出這個決定的原因還受到了星島的影響。在這次巡航南海之前,雖然海漢也有意要在馬六甲海峽附近有所動作,但缺乏對當地實際情況的掌握,所以一直沒有拍板做出決定。但對馬六甲海峽和巽他海峽兩地的狀況進行比較之后,軍方和執委會都毫無爭議地選擇了馬六甲海峽東端出入口的星島作為下一步的開發目標。以目前海漢的能力和開發規劃,也不太可能同時在星島和巽他海峽兩個地方鋪開大工程,所以對巽他海峽的控制就向后順延了。
范迪門并不知道海漢掌握了邦加島和勿里洞島上的礦藏信息,對于施耐德的這一步退讓也是頗感意外。在他認知中這兩個島上除了能種種胡椒之外,似乎也沒什么別的好東西了。加之當地并無天然良港,范迪門倒也不用太擔心海漢人會順勢在當地駐扎武裝艦隊,當下便沒有對施耐德的提議進行反對。不過后來海漢在當地大規模開采錫礦之后,消息終歸還是傳到了巴達維亞,范迪門才知道海漢人的這一步棋原來早就算計好了,只是已經悔之晚矣。
談判總是會伴隨著讓步和妥協,這點就算是強勢如海漢也不會例外,畢竟這個商業聯盟的目的是拉更多的國家入伙,而不是為了排擠某一國而成立。哪怕是海漢與荷蘭這種發生過數次武裝沖突的對手,只要意識到了雙方有共同的利益可以加以開發,也會立刻恢復到商人的本性,通過會談的方式來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范迪門發現自己跟施耐德的談判也同樣十分吃力,這種吃力不同于顏楚杰的強硬態度,而是一種他從未見識過的精明,感覺自己的所有條件和要求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而且自己算一步兩步的時候,施耐德可能早已經算到五六步之后,導致自己步步受制。看似獲得了海漢的讓步,占到了些許便宜,但局面似乎仍然盡在對方的掌控之中,所謂的讓步不過是對方有意拋出的一點小小甜頭而已。
施耐德一家一家地拜會各國代表進行私下磋商,談及的內容就十分具體了。對于心存疑慮的國家,施耐德還必須根據其具體情況,結合貿易聯盟實施草案進行分析,為其構想未來要如何利用貿易聯盟的環境和國際關系來謀取利益。畢竟其他國家不可能像海漢這樣幾乎在每個領域內都做到了領先于時代的先進水平,如何因地制宜、取長補短,根據其國內的實際狀況來對癥下藥地發展國際貿易,施耐德都得要幫著把脈出主意,著實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
特別是其中還有柔佛、荷蘭這種與海漢并不對路的國家,要勸說其加入貿易聯盟的難度就更大了。比如柔佛國代表阿吉沙就直接了當地指出,海漢必須為非法入侵柔佛領土一事作出回應,這意思就是即便拿不回星島的領土,那海漢也得從其他方面對柔佛國進行補償才行。
而荷蘭人則要比其他國家更難打發,作為這個時代的海上貿易大國,荷蘭人在國際貿易方面所積累的經驗是遠東地區這些國家所難以企及的。施耐德的演說宣講或許能比較容易地忽悠住其他與會人員,但荷蘭與海漢的情況很相似,都是以海上貿易為立國之本,對于施耐德說的這套東西,他們不但了解而且也早有實踐,只是沒有像海漢這樣把相關理論研究得這么深入而已。范迪門對海漢這個方案的理解要遠超其他與會人員,因此他也更清楚其中有哪些內容是需要跟海漢去爭取更好的條件。
荷蘭東印度公司目前在遠東地區的處境已經可以用“十分艱難”來形容,不但近幾年向東北亞地區拓展的殖民地和航線被海漢奪走或壓制,就連自己在南亞的基本盤都快要保不住了。一個馬打藍國就已經讓巴達維亞險些淪陷,如果再加上已經蠢蠢欲動的海漢,后果真是不堪設想。海漢人甚至都不需要登陸作戰,只要派出艦隊在海上掩護馬打藍軍的后路,就足以斷絕荷蘭人守住巴達維亞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