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們甚至還建議阿拉貢內斯下令擴建馬尼拉港的碼頭,為迎接更多大明海商的到來做好準備。按照他們的預計,現銀中斷供應的負面反應最快會在1633年春夏之際就顯現出來,屆時大明海商會拋棄有心無力拿不出足夠現銀的海漢,選擇帶上貨物南下來馬尼拉與西班牙進行交易。
阿拉貢內斯聽完這番分析之后也覺得有些道理,他在位已有數年,對大明的經濟狀況也有一定的研究,知道大明國內的現銀一直都比較依賴外部輸入,而最主要的三條渠道中,西班牙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兩條則分明是東瀛,以及葡、荷兩國。東瀛是自有銀礦出產,但其產量遠遠不及西班牙在美洲控制的銀礦,而葡、荷兩國手中沒有西班牙掌握的這條太平洋航線,其現銀幾乎都是從遙遠的歐洲運來,數量和使用成本都無法與西班牙相提并論。
每年從外部輸入大明的現銀中,西班牙一家就占據了大約六七成的份額,剩下的才是由其他幾家瓜分。在這樣的比例下,突然中斷的現銀輸入所造成的漏洞并不是任何一家能在短時間內彌補的。海漢人雖然富得流油,但要在短短幾個月內籌措數百萬兩白銀來補貼貿易所需,大概也沒法辦到。西班牙據點被攻占這件事雖然著實可惱,但的確可以先放一放,因為一旦跟海漢打起來,福廣兩地的海商為了躲避戰亂,大概就會放棄在這個時期南下馬尼拉了。阿拉貢內斯打算把時間放到下半年,等一年一度前往美洲的帆船船隊出發之后,再來跟海漢人好好算算賬。
于是阿拉貢內斯就遵從了幕僚班子的建議,對海漢在臺灣島開啟戰事的做法僅僅只是通過中間人向三亞遞交了一封書面抗議信函,譴責海漢的不宣而戰并要求拿回當地的歸屬權。當然這種書面抗議的效果可想而知,發出去之后就如石沉大海,連個水泡都沒有冒出來過。而與此同時阿拉貢內斯還下令擴建馬尼拉港的碼頭,以及完善港口的貨運、倉儲設施,為即將到來的商船大潮做好準備。
然后這一等就等到了夏天,并沒有多少大明海商如幕僚們預計的那樣南下來馬尼拉貿易。由于沒有足夠的貨物起運,阿拉貢內斯不得不讓前往美洲的船隊縮減了一半的規模,趕在洋流走向改變前的最后一段時間里匆匆上路。
到了這個時候,劇本顯然已經跟實際劇情對不上了,阿拉貢內斯當然也知道這是幕僚們的判斷和推測出現了極為嚴重的失誤。在船隊離開馬尼拉港之后,阿拉貢內斯立刻將幕僚班子中的幾個人以“貪污公款”、“欺上瞞下”、“瀆職”等罪名下了大獄。沒辦法,總得有人為如此重大的失誤背鍋才行,而總督大人顯然不可能去扮演這個不光彩的角色,只能委屈這些曾經為他效力的智囊了。
當初幕僚們所謂的“崩潰論”,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笑話,但阿拉貢內斯知道手下這幫人也不是酒囊飯袋,所作出的推斷并非毫無根據,而且他自己當初也認同了幕僚們的推測。推人出去背鍋只是為了應付國內的追責,但阿拉貢內斯也不會糊弄完國內就算了事,他還是要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以至于大明的經濟局勢根本沒有朝著事前預料的方向發展。來自方方面面的消息慢慢拼湊在一起,才逐漸讓西班牙人認識到臺北之戰以后所發生的狀況。
西班牙人被迫退出東南沿海的確是在大明沿海地區造成了明顯的現銀短缺,但海漢人對于這種狀況的出現顯然是做了比較充分的準備,一方面他們提前籌集了近百萬兩現銀,運到澎湖作為儲備,另一方面福jian官府和商界也聯合為海漢作保,在當地推廣使用海漢印制的一種紙質代金券。雖然這種代金券的結算領域主要集中在大宗貿易方面,并沒有在民間廣泛流通,但這已經大大地緩解了缺乏現銀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