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作為海南島上的文化教育中心,書院著實不少,如果要一家家地挨著參觀一遍,那估計一周都未必看得完。寧崎的時間有限,所以張新也就只安排了比較有代表性的幾間書院。眼下參觀的這間書院名叫瓊西書院,意即瓊州之西。書院的山長和教師也是早早就守候在了大門外,恭敬地等待寧崎一行人的到來。范迪門本來還待跟寧崎探討幾句,但停車之后看到外面這景象,當下也只能嘆口氣把話先咽回肚子里了。
相較于先前參觀的白鹿書院,瓊西書院所走的路子明顯不同。如果說白鹿書院是比較傳統的舊式書院,那么瓊西書院可以說是新時代下按照新模式運作的新式書院。當然了,這座書院本身并不是新成立的,其歷史也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嘉靖年間。但其經營水平和規模遠不及出了好幾十名舉人的的白鹿書院,過去在儋州也頂多只算是二流偏下三流偏上的水平,并沒有什么名氣可言,招生對象也主要以家境貧寒的農家子弟為主。在過去的三次大明鄉試會試當中,瓊西書院連一名舉子都沒有出過,在科舉成績方面實在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績。
但張新為寧崎的考察日程安排了瓊西書院這一站,卻并不是搞錯了對象,而是這間書院目前的經營狀況的確有其獨到的地方,可以作為教育部門的參考。
瓊西書院的山長名叫張金寶,聽起來完全是個暴發戶或者鄉下財主的名字,人也是胖乎乎的更像是養尊處優的富紳,而不是管理一間書院的老學究。不過這張金寶在社交方面的能力顯然是要強過了白鹿書院山長范長逸,在書院大門外打出了“歡迎三亞首長蒞臨指導工作”的紅布橫幅,而且還凈水潑街黃土墊道,將書院外面的一截道路也拾掇得非常干凈。這張金寶也是個自來熟,見到寧崎等人下了車便主動上前熱絡地打了招呼,作了自我介紹之后,便邀請眾人入院參觀。
“自打崇禎三年年底那會兒,民團軍進了儋州打跑了海盜,在下便認準了這保境安民還是只有海漢靠得住,后來上頭發文讓書院改制,增加實用科目教學,在下便尋思著應當為海漢多培養些匠人才是,所以便停了原來的課,讓書院轉型教學生們實用技能。”張金寶一邊前面帶路一邊介紹道“如今書院有冶煉、航海、造船、醫護、烹飪等十多個專業,學員三百多人,等開了年準備再招一批生,爭取今年能把學員規模擴大至五百人。”
瓊西書院的特色之處,便在于這里是儋州第一家響應海漢號召,開班興辦職業培訓教育的書院。從1631年開始,瓊西書院就作為海漢在儋州地區的職業培訓試點書院,引入一些海漢比較急缺用人的專業,為海漢定向培訓技術人員。一開始僅僅只是培訓一些水手船員,教會他們掌握海漢話的聽說讀寫,同時傳授一些簡單的航海技能。
因為書院的位置緊鄰儋州灣,張金寶租了兩艘舊船就把這個專業開辦起來了。這個專業所面向的招生對象大部分都是附近漁民子弟,為了能讓心存疑慮又不愿掏學費的家長們能把孩子送來就讀,張金寶甚至是了免費入讀,學員就業才結算學費的方式來吸引生源。結果首批學員二十五人,經過三個月的短訓班課程之后就全部送入了海漢麾下的船行就業,每人每月工錢一兩銀,這報酬可比當漁民強多了,于是接下來第二期的招生便立刻爆滿了。
當然了,這種好事被別家書院看在眼中,迅速就模仿起來,分走了瓊西書院不少生源。不過張金寶的確腦子好使,并沒有把精力全放在這一個項目上,嘗到甜頭之后,沒過多久便開了別的培訓班。幾年下來,陸陸續續也為海漢輸送了千名上下的專業人員,而且在去年和前年都被儋州管委會評為“儋州先進書院”,可謂是名利雙收。
這種運作模式在這個時代的儋州自然是十分新鮮,不過在穿越者眼中,其實也就是職業培訓學校而已,在穿越前那個時空見識過藍翔新東方這樣的大型技校,儋州這種書院式的經營規模只算得上是小打小鬧而已。但利用民間師資力量為海漢定點定向培訓專業人才,這個路子的確是為文教部門省下了大量的資源。
這個時代的人雖然不懂什么叫做“社會化辦學”,什么是“教育產業化”,但頭腦正常的人都能很快意識到這種職業教育中所蘊含的利益和商機。能在完成學業后進入海漢屬下機構工作,這樣一個就業機會對于本地貧苦出身的學員們擁有非常大的吸引力。而且這種職業培訓的培訓目標只是最基層的崗位,往往學習周期不長,不會像考科舉那樣經過數年寒窗苦讀才能看到希望,較短的回報周期也是這種職業教育吸引學員的一個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