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事光靠熊文燦發力也不夠,還是得海漢這邊主動予以配合才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海漢別太高調,主動派人去京城與大明申請建交,那樣的話就算熊文燦在兩廣只手遮天,也抵不過海漢自己作妖。但熊文燦又不能在信中把話說得太明,以免落下把柄,所以信里全是客套話,反倒沒多少實質內容,寧崎看完信之后也只能再將羅升東傳來問個明白。還好羅升東不知道信中內容,不然他大概也會對自己這一路小心翼翼地護送密信回來的辛苦感到不值。
寧崎繼續說道“建國一事,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事可以不用再議,我看熊大人對此也沒有表示任何的異議。但與大明的關系處理一事,倒是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羅升東一驚道“首長,此事需三思而行啊若是朝廷知道了南方狀況,怕是難以善了,只會徒增生靈涂炭,對海漢來說也并非好事啊”
羅升東雖然已經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大明官職,但也并不想看到大明與海漢之間開啟戰端,原因很簡單,別說爆發戰爭,就算是雙方宣布關系破裂,他這私鹽生意大概就難以維持下去了。到時候失去了鹽商的功用,羅升東很擔心自己是否還能在海漢這邊謀個別的差事,畢竟如今海漢用人越來越傾向于使用自己培養的人員,而大明官員出身的人員則很難得到執委會的信任了。
像他羅升東這樣沒有多高深的文化,帶兵打仗也不見長的官員,除了借助自己的官職給海漢跑腿當走私商之外,似乎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別的好出路了。丟了這私鹽買賣,難不成以后跑南洋當人販子所以站在個人立場上,羅升東是非常贊同熊文燦的做法,力求要將海漢立國這件事的影響盡可能封鎖在民間,不要上升到朝廷的層面。
寧崎道“你不要急,先聽我把話說完。海漢與大明相處融洽,我們也沒有入侵大明的想法,但作為一個國家,我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大明的承認。我也明白熊大人所擔心的是什么,但關于瓊州島的主權歸屬問題,我認為我們可以用磋商的方式與大明妥善解決,相信朝廷一定會有某些訴求,是海漢可以作為交換條件來滿足的。”
羅升東聽完之后并不太明白寧崎的意思是什么,他其實很不喜歡這些官員拿腔拿調兜圈子的說辭,熊文燦和寧崎都是如此,想說的話又不直接說,總是要拐彎抹角地表達出來,讓他很是費腦。這種話他又不敢亂猜,萬一有所誤解,那可就是自找麻煩了。
寧崎看他一臉迷茫,心知自己所說的話大概是沒被對方所理解,便換了個說法向他提問道“近兩年大明國內的形勢,你清楚嗎”
羅升東應道“三亞這邊出的各種報紙,在下從來都是一期不落,全都認真看過。大明這兩年的確內憂外患重重,朝廷應對起來也很吃力。”他其實還有一句話憋在嘴邊沒說若非大明自顧不暇,哪會輕易讓海漢在南邊這么毫無阻力地發展起來。
1633年,農民軍在河北、河南、四川幾省四處作亂,大明各地官府和駐軍忙于圍追堵截這些亂軍,包括福廣在內的多省都調動了軍隊參與圍剿,但效果卻并不理想。而同期后金在關外攻下了大明在遼東的最后據點旅順,為后金帶兵的將領便是先前從登萊渡海叛逃去東北的孔有德等人。
1634年年初,農民軍便攻占了四川夔州,受土司秦良玉率軍阻擋之后,又自川陜之間的關隘陽平關殺回了陜西。而張獻忠所率部隊自河南、商洛西出武關進入漢南,會合了自四川返回的農民軍,讓官軍的剿殺作戰再次失去了作用。而在即將到來的四月,已經半年多沒下過雨的山西、陜西兩省即將發生大規模饑荒,屆時又將是一場官府無法遏制的大亂。實力日益強大的后金軍在這一年中也不會閑下來,到下半年就會多次入侵宣府、大同地區,讓大明在北方的兵力更顯捉襟見肘。
對于國內作亂的農民軍和國外虎視眈眈的后金,大明都沒有找到徹底的解決辦法,只能是見招拆招,疲于奔命。在這種情況之下,以熊文燦為首的廣東官場才敢大著膽子試圖隱瞞瓊州島及海漢的現狀,因為這些官員也很清楚,朝廷目前沒有辦法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南方,即便知道海漢在這邊有些不規矩的動作,也難以采取有效的措施。